时间稍微往前闪回一下。
就闪回到朱樉把眼前的这群小鸭子成功孵出的时候。
却说,在绝大部分皇子,都研究着可以载人升天的孔明灯的时候,朱樉自然也是不落人后,一样在扎堆研究。同时里,他也不落人后、敢为人先的,第一个把自己的宫殿弄失火了,并喜提“老朱遣人训斥”一次。
打发走老朱派过来的太监,收拾了被烧了一个角角的小花园。
朱樉坐在这被烧毁的角角边上,越想越气,越气越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事情出来,叫老朱刮目相看。
否则,他现存最年长皇子的脸,摆在哪里?
那么,问题来了。
有什么事情,是那后辈提过的,又简单、又快捷、又容易出成果的?
朱樉费了些辛苦,好好回忆了一番视频,结果还真被他找出了一件来。
——孵鸭蛋。
——让鸭蛋在离开鸭妈妈怀抱之后,依然成功出生。
朱樉毕竟也不是什么傻子。
既然事先知道这件事情是可行的,且可行的重点在温度之后,朱樉当场找来那对火候、温度很有研究的厨房大师傅,再从鸭妈妈身下抢了好些蛋到手。
至于中间被鸭子追着咬啄一地毛落鸭飞这种丢脸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
总之,万事俱备。
那模拟了鸭妈妈温度的热腾腾的箱子,就放在朱樉的寝宫中,方便朱樉有事没事,围观一下箱子里的情况。
而这一阶段,朱樉不大不小,落了个毛病。
不是别的,乃是每日里夜里睡到一半,安然的梦境里突然闪现一声鸭叫。
把睡得正酣的朱樉一下给叫醒。
被梦中鸭叫声叫醒的朱樉自然觉得:好事来了,鸭子孵出来了!
于是忙忙抓起床头烛台,点燃了去照箱子中的鸭蛋。
奈何,梦境没有照入现实,现实中的鸭蛋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主打一个纹丝不动。
不过,蜡烛照得次数多了,朱樉倒是意外的发现,当烛光凑近蛋壳的时候,是能够隐隐绰绰看见蛋壳内的情况的。
这蛋壳里头,是不是有点不均匀啊……
朱樉左看右看,都觉得烛火照出的蛋壳里边的阴影有点失衡,怎么形容呢?好似一块儿重,一块儿轻。
他对着这种情况沉思许久。
终于,做了个神来之笔。
他把蛋给翻了。
翻完了蛋,自觉很符合“浊气下降、清气上升”这般道理的朱樉打个哈欠,又回床上睡觉去。
如此几日之后,放在箱子里的鸭蛋,终于有了动静!
动静依然是在半夜产生的,当朱樉以为是梦中又一次的幻觉,只是依着身体自然的习惯,拖拖拉拉地举着烛火去看箱子的时候,却发现,箱子里,好几个蛋破了壳。
他揉揉眼睛,先是不敢置信,下一秒大喜过望。
一时大叫起来,闹得整个宫殿,都跟着灯火通明。
然而,当光线充足之后,朱樉才发现,这些破壳的鸭子,是有点不对劲的。
不知为什么,那些小鸭子,比正常孵出来的鸭子小,绒毛似乎也有点焦,努力挣扎着出了半天的壳,叫窗外那漆黑黑的夜,都开始逐渐擦亮。
再等到天色大亮,殿内通明的烛火反而变成微光。
朱樉眼睁睁看着,那些明明啄破了壳子,马上就要成功孵出的鸭子,最终,还是倒在了箱子之内。
这一刻,朱樉的心,便如那箱中蛋壳一样,碎成个残缺不堪。
这次的失败,和之前那回“大型孔明灯”的失败,给朱樉带来了完全不同的感受。
我可是为此付出了那些日日夜夜的!
怎能没有成果?!
他在殿中与那可怜的鸭鸭枯坐半日,搜遍枯肠,终于自那记忆中,捞出新的办法:
对照组,做实验!
说得简单,做得复杂,就中到底耗了朱樉多少脑细胞,又叫他这堂堂王爷,蹲在鸭圈里看了几次,摸了孵蛋的鸭鸭几回,被鸭鸭挥集体围攻舞翅膀扇了几遍……就统统不细说了。
总之,在连下了几场大雨之后的一天。
当朱樉再一次从那鸭圈里研究完毕,回到屋子里,准备如同往常一样,先洗洗自己,再又用那潮湿温热的手,依次爱怜地抚摸箱中鸭蛋的时候,他突然听见:
“嘎嘎嘎!”
这难道是……?!
朱樉忙将循声看去,便见那箱子之内,好几颗鸭蛋破了壳,而那破壳而出的毛茸茸小鸭子,如今正你挨着我,我挨着它,挤在箱子的角落,嫩声叫唤。
这是!
这真是!
狂喜之下,朱樉一个健步冲到箱子那边,小心翼翼地捧起刚出壳的小鸭子后,发现这一批出壳的,和之前那些不一样,它们看上去健康许多,喂点儿早准备好的东西吃,也吃得欢极了。
“好,好啊。”朱樉满脸喜色,脱口而出,“可算是我孵出来的好鸭子了!”
毛茸茸的小鸭子在他掌心嘎嘎叫。
巨大的成功感叫他的心脏也跟着膨胀起来,他便带着这种得意又快活的膨胀感,二话不说,直往老朱那儿去!
-
当朱樉来到老朱这里的时候,老朱的便殿里,还带着朱橚与唐铎。
这朱橚,是为了自己的研究来向老朱汇报的。这几日里,他也没有闲着,而是大量查看耕牛,也确实有所结果,发现了一只得了天花的牛,如今,已经小心地把那牛隔离了起来。
本来听到朱樉来,老朱有点不想见的。
但考虑到儿子大了,也要面子,而这便殿里的其他两个,都是自己人,还是勉勉强强,见了一面。
这一面,倒是给了他惊喜。
无他,朱樉进来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将刚孵出来的小鸭子,往他面前一摆。
老朱对着这些鸭鸭,先吃了一惊,接着,脑子转了过来,大喜道:“你这是自己孵出了鸭子来?”
“不错。”说这句话的时候,朱樉可高傲了。
“好啊,好啊!”老朱双目发亮,不顾其他,立刻朝那小鸭子仔细看去。他是布衣农户出身,小时候什么样的农活都做过,对于小鸭子,自然也是有所研究的。
对着这些鸭子,先听了听它们的叫声:嘹亮。
再看看它们的体型:不赖!
便知道,是一批健壮,有可能长成的鸭鸭了。
这喜得老朱看向朱樉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原本只道这二儿子,是个救不回来的丧心病狂之辈,没有想到啊,垃圾翻一翻,找一找,也能找到些有用之处嘛!
看来这儿子,还是得先威胁,再斧正,最后再给他们一些改过自新,发挥余热的机会!
他脸上笑开了花,伸手拍着朱樉的背。
他好久没有对朱樉这么亲切了:
“好,好孩儿,类咱。”
面对这样的老朱,朱樉就和朱橚不同了。
朱橚是受宠若惊,并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努力,深怕辜负老朱的期待;而朱樉呢,却是觉得,老子这么牛逼,老爹现在才发现,老爹实在有点问题。
自然,气氛正好的时候,朱樉也没有那么大煞风景,而是点着头,对老朱说明白自己的辛苦:
“这些鸭鸭,儿子日也照看,夜也照看,这一个个的,都是耗着儿子的心血,才顺利出生的。”
“嗯,嗯。”老朱笑眯眯。
“不夸张的说,儿子就是这些鸭鸭的鸭爹爹!”
“嗯……”老朱的笑容嘎了下。
嗯,你是这鸭爹爹……那咱是什么?
鸭爷爷?
朱樉没有注意到这快乐中的一个小小不和谐音符。
他觉得,现在,老朱很开心,自己也很开心。
开心最重要了!
趁着这开心劲儿,朱樉打铁趁热:
“爹,我要扩大孵化规模,孵出一千只,一万只鸭子来,让这天下的所有百姓——”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口气太大了,于是转口说:
“先让南京城的所有百姓,都能吃鸭鸭!”
“不错,不错。”老朱的笑容重新真挚。
“所以,爹,你得给我批块地!”朱樉。
“嗯……”
“还得批笔钱。”
“……”
“还有人。”
自顾自地提着要求的朱樉没有发现,此刻老朱脸上的笑容已经越来越淡,淡到快要消失不见了。
老实呆着的朱橚,已经开始给朱樉使眼色了。
朱樉没看见。
无所谓,他看见了也不会在意。
唐铎呢?
这唐铎,一点都不想掺合入皇家事务之中,如今也只能无奈地把自己当个壁花,眼观鼻,鼻观心了。
“这些钱地人,别处也不方便。爹,你要不就把我的王府扩建一下吧?我委屈委屈,可以和鸭鸭们呆在一起。”朱樉终于“鸭”穷匕现,胃口大开。
“你要人要地要钱。”老朱。
“没错。”
“还受委屈?”
“这委屈儿子甘愿受。”朱樉大义凛然。
老朱当场翻脸,叱道:“我看你是春秋大梦做多了!不过孵了几只鸭鸭,便敢信口开河了!你的鸭鸭们,知道你脸这么大吗?你若是再做出些许微末功劳,是不是便能开口要咱屁股下的宝座了?!”
这话还是有点重的,朱樉吃了一惊。
然而下一刻,朱樉心中的不服气也涌了上来。
“什么叫做微末功劳?爹,我能全须全尾地鸭鸭孵出来,你知道,我耗费了多少吗?它们一个个的,都是靠着我那贴身的体温,才从壳子里钻出来的!只有我,这样认真的我,才能赋予鸭鸭们新的生命!”
老朱呵呵冷笑,点破关键:“控制温度。”
朱樉大声道:“没错,我的体温!我!秦王朱樉!”
老朱翻脸无情:“呸,那未来各种用途的机器都有,更知道了控制温度便能大量孵化鸭鸭,那不就是有类似温度机的东西吗?只要弄出那温度机来,要孵多少鸭子,便孵多少鸭子!”
旁边的唐铎,本是极不想说话的。
但听着那“温度机”来,“温度机”去,总觉得不利落。
于是,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的他,幽幽说了句:“也许那物事,叫温度计……”
无论如何,做出了成绩,原本兴冲冲来找老爹讨赏的朱樉,落了个灰头土脸。
而回过头,越想越憋屈的他,决定不能就此咽下这口气。
这才有了,如今闹市之上,秦王朱樉带着一众鸭鸭,席地坐在众人跟前。
他双手抱胸,如是想道:
哼,爹啊爹。
那朱橚弄植物,你就给钱给人给地。
我弄鸭鸭,比那植物,少了什么?
那百草,虽能治病,平日里也不能吃,不能喝。
而我的鸭鸭,若是弄好了,量大了,煎煮烤炸,一年四季,叫百姓换着法子吃,岂不美哉?
爹你偏心,我不服!
我要爹你的所作所为,在百姓之中传个遍!
我要这南京城的百姓,都给我评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