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叫!再叫我今天就跟你拼了!”
南颜在蹲在密室门口瞅了许久,心想二哥这般活力四射,怕是不需要她来救,遂扫视了这密室一圈,把所有的镜子和疑似镜子的东西都面朝下放好,这才走过去。
殷琊的双眼完全透出一种紫晶的颜色,神情狂乱,南颜知道这也不能怪他,毕竟这方密室还在不断有鬼物穿过墙壁冒出来,以她修佛多年尚且感到不适,何况殷琊。
不过好在佛修向来死克鬼魔之物,南颜冲上去的同时,围在殷琊周围的鬼物便四散开来。
“哥、哥哥哥你醒醒,咱们先出去…”
南颜刚一靠近,便见殷琊六亲不认地把椅子砸来,一矮身躲过之后,发觉殷琊的状态不对头。单单吓是吓不成这样的,恐怕和厉绵画在他脸上的那血符有关,南颜扭头从一堆鬼物里把头破血流的厉迟抓出来,扣着他的脉门道:“你们对他下的这是什么咒符?”
极乐殿是厉迟的老巢,他又贵为一洲帝子,身上宝物无数,看起来肉身受创,被南颜拖出鬼群后,也只是鬼气压身,一时灵力阻断,很快便清醒过来。
“你是谁派来的,辰洲的人?”
“现在是我在问你。”
南颜的声音虽然急了点,但还是能听出惯有的一种清净安谧味道,厉迟恍惚了一下,目光凌厉地抬头看向她:“我瞧你也不过结丹期而已,你敢动我,便是自取灭亡。你不是想救他吗?方便的话摘下面具说话。”
南颜:“我不方便。”
厉迟更加狐疑:“难道你想让他死?”
南颜:“我丑话说在前面,你妹妹就躺在门口,我义兄若有个万一,休怪我拿起屠刀,立地成魔。”
她说立地成魔时,本就并不仁和的佛气渗出一股血腥之意,引得厉迟心中微动。
应该就是她没错了。
“何必如此呢,他既是你义兄,我自然不会为难。”腕脉处传来一股极其刚猛的佛力,克制体内魔气,厉迟只觉经脉剧痛,咬着牙道,“我妹妹给他下的血符是专为妖修所设,诱动他的血脉本能,方便吸他生气,解是不能解的,不过他也挣脱不开,毕竟这锁是吸灵铁所锻”
他话还没说完,殷琊背后便出现了一头雪狐的虚影,南颜记得殷琊是七尾的境界,而现在,他第八条尾巴已经隐约有了雏形,同时周围的妖气鬼气已浓郁到了一个窒息的程度,只听一声脆响,他四肢的吸灵锁链直接被撑得寸寸断裂。
娘诶。
厉迟眼见殷琊将要挣脱,想趁南颜愣神反手去抓她,可南颜早就防着他,电光火石间与他交了两手后,借势后退,并指捏佛印,口诵清心普善咒。
殷琊似乎得了片刻清醒,但眼珠仍是不祥的晶紫色,一旁的厉迟冷笑道:“极乐殿的地盘也敢放肆,你小觑了一洲帝子的底蕴了!"
他说完,不知挪了什么机关,脚下突然浮起传送阵,一片光芒闪烁间,南颜反应极快,被传送走之前把厉绵抓在手里,空间一阵扭曲后,南颜赫然发现他们所有人都移到了极乐殿正殿。
而正殿上,包括玄严真人在内,足足有四个元婴在场。
“拿下此人!!”厉迟喝道。
元婴魔修本在饮宴,只追来后,只瞧见一个满脸血纹的怪人周身密密麻麻的恶鬼,而厉迟则是满脸的血,打碎屏风身形掠出后,定睛一看,愕然道:“这哪儿来的丑东西?”
“你说谁丑?”
“就说你,你看你长的什么鬼样子!”
南颜心里咯噔一声,刚想扑过去截下这句话头,就见殷琊把一群天邪道的修士扫开,众目睽睽之下,以一套极其流利的动作从须弥戒里拿出一面锃光瓦亮的镜子。
下一刻,他指下的镜面寸寸崩裂,妖气横扫间,第八尾终于成形。
“哪个龟儿子干的!!!"
狱主一怒,万鬼咆哮着冲出,所有元婴修士骇然飞出,但仍觉能稳得住。
“能召万鬼,他必是侯爷日前嘱咐务必寻到的那个新的幽泉狱主不过无所谓,他尚不能熟练使用鬼气,只消片刻,我们便可”
就在此时,另一股阴冷沉重了几十倍的鬼气森然降临,一道温声细语从黑暗中传来。
“如果,再加上一个狱主呢?”
月上天心,处理了一整日岐天原休战事宜的龙狮卫登上一座海崖,遥遥望向岐天原以南的藏玄谷。
“帝子,到时辰了。"
幽泉川一事后,穆战霆回到辰洲就开始主动揽过岐天原收复的事宜,只是进行得并不顺利,之前负责找巳洲交涉的是龙宣卫的元婴老怪,一拖一个月毫无进度,穆战霆实在忍无可忍,和龙都的几个相熟的长老商量过后,决定亲自去本该收复的藏玄谷当一回不速之客。
只是靠近藏玄谷后,穆战霆发觉整个藏玄谷有些奇怪。
“云是不是太浓了些?”
藏玄谷外还好,而谷内上方则是浓云聚拢,甚至那云朵间还有潮声翻覆。最奇怪的是他们来到极乐殿之后,本以为会做上一场,却看见整个极乐殿里阴风怒号,轰鸣声响动了一阵,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连门口巡逻的巳洲修士都一个个地耷拉下头。
穆战霆远远看着,记忆深处顿时涌现出一种极度不适的感觉,旁边的龙狮卫见状拿出一壶酒递过去。
“这极乐殿有变,看这样子好像有阴鬼作祟,帝子是来要回属于我辰洲的地皮的,不必惧他,来喝口酒定定神吧。”
眼下这情况,穆战霆是肯定不能退的,硬着头皮走到极乐殿跟前,旁边的龙狮卫道“帝子有没有觉得,这极乐殿缺点什么?”
穆战霆仔仔细细地把极乐殿的大门瞧了个仔细,用他深厚的文学素养发现了缺憾之处。
“缺一个对联?”
龙狮卫众人尽皆沉默,唯恐穆战霆诗兴大发,连忙哄着他踏入了极乐殿。进去之后穆战霆又观察了一下,恍然道:“这殿里没有声音了。"
整座极乐殿原本彻夜通明的烛火都黯淡下来,声音只有在方圆两三丈能听清楚,一旦进入远处的黑暗里,声音就消失了,连神识也无从穿透。
“喂、还活着吗?”
龙狮卫们在走廊上发现一个木呆呆站立着的炉鼎,摇晃了他两下后,他忽然愤怒地把他们推开,随后摔倒在地上,抱着完好的右腿嘶嚎。
“我的腿!元钺婆子,老夫就是变作鬼也要回来找你!”这人嘶嚎着向黑暗中爬去。
“他说的应该至少是两百年前陨落的巳洲元钺老妖,这人莫非…
是被一个元婴修士的鬼魂夺舍了?"
一片寂静中,穆战霆忽然看到身边的人紧张地指了指走廊尽头。
有人擎着一盏青灯远远走来,明明黑暗里所有的声音都被吞噬,他的脚步声却异常清晰。
@穆战霆屏住了呼吸,待那人靠近五丈内,他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会在这儿?这极乐殿是怎么回事,刚刚那人被夺舍了?”
嵇炀摇了摇头,道:“不是夺舍说来话长,跟我来吧,给你们看点有意思的东西。”
极乐殿正殿里,正上演一幕诡异的情景。
在场的元婴修士们联手设下一道巨大的阵法,将极乐殿里大多数发狂的修士困在其中,个个脸色惊惧。
“上那个女子身的,好像是三十年前的郑老怪。”
“还有这个老妪,连我年少时试炼杀过一个师兄的事都说得出来,她定是我第一个宗门里的师叔。”
四个元婴修士中,只有玄严不敢说话,余光紧张地瞥向从殿门外走入的嵇炀。
他们所有人都不敢动,因为整个极乐殿的暗处,密密麻麻地窥伺着无数阴祝,只待狱主一声轻允,便要吞噬生机。
“隐,你到底想说明什么?”厉迟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他们本是可以拿下这几个人的,却没想到元婴修士们镇压完殷琊引发的第一波鬼潮后,极乐殿里出现了大批的阴祝。
阴祝这种东西集天地怨秽之力,不死不灭,且吞噬寿元,连化神修士都不敢轻易招惹,更遑论这里只有四个元婴修士。
力量压迫之下,自然就只能坐下来好好谈了。@“九泉狱主之事,虽是藏着掖着多年了,但诸位也应该有所耳闻,包括幽泉川之事。”
有人不信,质疑道:“就凭区区一个结丹期的妖修?”
嵇炀道:“幽泉的幽字,意在静肃,意在生人莫言,意在唯死者之声可达地府。”
确实如此,殷琊刚刚那一波鬼气之下,整个极乐殿万物消声。
南颜哎呀了一声,举一反三道:“那黄泉岂不是”
“阿颜,这个问题,我们改日秉烛夜谈。”嵇炀低声同南颜说完,继续道,“九狱以前是九狱,但如今却有另一个说法,称这些没有狱主、只能困束魂魄的地方叫做养魂池。”
天邪道的元婴魔修对嵇炀道:“老夫听说过本宗的寒雷子道友,在幽泉川中与绵小姐同去,也是想要谋取狱主之位,可惜却失败我不晓得个中详情,你既潜伏在天邪道多时,想来必有根据。”
嵇炀用手中的青灯点燃了灯架上的火,迎着或是好奇或是憎恨的目光,好整以暇道:“先说点心照不宣的事,诸位应该也都认出来了,眼前这些作祟的亡魂,大多是从前死于巳洲的修士吧。”
修士死后往往并不能善终,尤其是结婴之后,三魂六魄融入元婴中,元婴不灭,修士便不算死去。
“巳洲的人体会应该最深自数百年前魔师森罗死去后,道生天帮扶巳洲重建,但也是从那时起,在巳洲死去的那些魂魄,不能轮回转生了。”嵇炀的目光落在抖如筛糠的玄严上人身上,温声道,“整个巳洲的死者,死去之后魂魄并不能自由转生,而是被幽泉川这座‘养魂池’,他们失去了轮回的机会,只能等着新的狱主出现,为这些魂魄重开轮回道,先前幽泉川中,除了我们与巳洲之人,更有道生天的的大能潜入,为的也正是幽泉狱主之位。”
玄严上人再次叫苦,今日的事传出去后,道生天是肯定不会让他再活着了,便挣扎着试图打断嵇炀:“荒谬至极,九泉狱主乃本界仙神,司掌无尽轮回,道生天再强,怎可能插手轮回之事u“如果不能,那为什么狱主现在是可以取代的,”嵇炀转向殷琊,意有所指道,“甚至是可以吞噬的。”
“”
“我们不妨想得更大胆些我们所处的这个人间,那些高高在上、掌握生死的神,已经被道生天杀光了。他们如今已经能控制住死者之死,那么反推之,下一步,他们是否便会去插手生者之生?”
死一般的寂静中,旁听的穆战霆道:“我听龙主说过,道生天本就已经够强了,若让他们那些寿元将尽的道天上师还能依靠轮回转生,我们这些其他部洲就算联合起来也再难制约道生天。”
旁边的龙狮卫对嵇炀始终抱有防范之心,提醒道:“可这都是巳洲的内务而已,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说话的却是厉迟,他沉着脸语出惊人,“道生天以幽泉川作养魂池,说好的将来让我巳洲之人做狱主,如今落在外人手上,只说让我们交出去,全然不顾我巳洲死活。我倒也不怕跟他们撕破脸辰洲的上一个帝子,是道生天授意我们围杀的,他们就是要两洲发起战乱,要更多的亡魂死在岐天原,好引出新的养魂池而这个新的养魂池,就在我们脚下,就是为了控制辰洲!”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