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
这年的天气很争气,小麦泛黄开始一直都是艳阳天,庄稼成熟的就比平时早了些日子。到了麦收时节,庄户人家最担心的就是下雨,都忙着抢收抢种。薛家的一些家丁和下人都惦记着去收自家的庄稼,可是薛玉山不在家谁也不敢走,又不敢找已经有五个月身孕的大少奶奶,一个个都在私下里犯愁。
这天,刘木匠派人赶着几辆大车送来了学校用的桌椅。刘亚兰和小翠赶到学校验收。来人中领头的告诉她,大家都赶着农忙耽误了些日子。刘亚兰付给他们工钱,来人说工钱刘木匠早就给过了,他们只在农闲时做木匠活,马上要赶着回家忙活地里的事,说完就把桌椅卸在学校门口走了。
刘亚兰叫来下人们来搬桌椅,发现他们一个个没精打采的,一问才知道都惦记着回家收庄稼的事,便把家丁头目薛永贵叫来询问情况。
薛永贵的家在八里外的官庄乡,那里有薛家的另一支没出五服的直系。薛家老祖两兄弟,在官庄乡的这一支曾经也是财主,人丁也很兴旺。与河阳街相反的是,官庄乡的薛家一代不如一代,到薛玉山这一辈,基本上已经和普通种地的完全没有了区别,很多就来到河阳街给薛家做工,一些年轻力壮的就当了家丁,也算是同宗之间的互相照应。
薛永贵思忖了一会儿,告诉刘亚兰,往年农忙时都是下人放假,做饭的和看家护院的家丁们轮流回家帮忙,实在走不开的薛玉山会给钱请人帮忙收。刘亚兰听后一个劲地责怪薛永贵不早告诉自己。薛永贵解释说老爷走之前说的那么严厉,不准打扰大少奶奶,所以大家不敢说。
“永贵,我在你们眼里是很难说话的人吗?”刘亚兰对薛永贵的解释很不满意。
“大少奶奶,大家怕的是老爷。”薛永贵赶紧再次解释。
“奇怪,那为什么薛三和赵云小也不对我说?他们不是管事的吗?”
“这个……”薛永贵没往下说。
薛三和薛永贵一样都是官庄乡薛家过来的。自从薛玉山执掌薛家大院后薛三就一直当着管家。赵云小虽然是个外乡人,但是做了薛家二十多年的账房先生,从来没有在账目上出过差错。两人都是薛家的元老了,深得薛玉山的信任,连老婆都是薛玉山给保的媒,还在河阳街给了他们房子和土地,俨然是一个小财主。薛永贵虽然也是薛家的远亲,但是毕竟跟薛玉山的时间不能和他们相提并论,这个时候说他们什么都显得不好。再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还不如不说。
刘亚兰见薛永贵不愿意说什么,也没再追问。
刘亚兰回到家,感到有点累,便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打发小翠去把薛三和赵云小叫来,问起了这个事情。两人向刘亚兰解释,往年这种时候都是请示薛玉山才做决定的。前段时间薛玉山去省城巡视生意去了,请示不到,所以就只好等着。
“等着等着,你们都是庄户人家出身,不知道收庄稼是龙口夺食吗?”刘亚兰很不高兴,嗓门有点大。
“大少奶奶,你千万别生气,万一动了胎气我们可担当不起。”薛三和赵云小慌了神。
刘亚兰还想说什么,又觉得他们两个也是无奈,没有薛玉山发话,他们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自作主张的。想到这儿,她口气缓和下来,吩咐他们今年的麦收她做主了,叫他们立即按照往年的规矩办,该回家的回家,该给钱的给钱。
薛三和赵云小赶紧出去通知大家马上回家收割,下人们随即欢天喜地的急匆匆的收拾东西各自散去。
薛家大院许多房子一下子人去房空,突然间就冷清下来。刘亚兰感到很冷清,尤其是夜里,诺大的院子寂静异常,偶尔有叫春的猫在房顶上打架嘶叫,衬出一种渗人的感觉。她很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便叫小翠睡在外间,可还是有这种感觉。她想,也许这就是长辈们经常说的人气吧。据说,没有人气的房子时间长了就会倒塌。为了缓解心里的这种感觉,她叫薛永贵把麦克带了回来。
薛景熙从小梅口中得知刘亚兰住在空旷的大院里有些恐惧,叫薛永贵两条土狗叫薛永贵一并带来。麦克回来后,很懂事的每天趴在刘亚兰的房间门口。刘亚兰这才有了安全感。
白天闲暇时,刘亚兰和小翠在院子里找薛永贵和赵云小聊天,问起薛家为什么要修这么大的院子。赵云小告诉她,薛家三兄弟以前是住在一起的,老爷子去世前才分的家,按照当时的情况还担心房子不够住呢,这还不算嫁出去的几个女儿。刘亚兰问那些女儿都嫁到哪去了,赵云小说都在外县和省城。早年间经常回娘家,老爷子去世后就来的少了,可能也因为老了,走不动了。这时,薛三走了过来,接着赵云小的话如数家珍的把薛家外嫁的姑娘的情况一一介绍给刘亚兰听,还把薛家的全部历史讲了一遍。刘亚兰惊叹薛三有这么好的记忆。薛三则谦虚地说这是管家应该知道的,再说自己也是薛姓家门里的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