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刘亚兰刚起床,她将奔儿递给奶妈,自己梳洗完毕后,接过小翠端来的早饭慢条斯理的吃着。
山东地界的早饭没有太大的特色,不过是大饼油条煎饼包子稀饭而已。一般庄户人家的早餐更简单,一块隔夜的干粮配点咸菜就能对付一顿,咸菜也都是头年麦收时节和立秋前分别腌制的,早上能吃一个煎饼卷大葱的就是家境不错的人家了。薛家的早餐每天都把这些占全了,光咸菜就有近二十样,包括豆腐卤虾酱这些城里人的餐桌上也未必常见的吃食。
刘亚兰平时吃早饭没什么胃口,都是草草吃一点了事。可这段时间她的胃口却出奇地好,连自己都感到吃的太多了,感觉腰身好像又胖了一圈。
刘亚兰吃着饭想着心事,小翠过来收拾桌子,见她还在慢慢的吃着,便等在一边。刘亚兰看见小翠,说自己已经吃好了,叫她不忙收拾碗筷,自己想和她说说话。
“大少奶奶,你好像有心事?”小翠关切地问。
刘亚兰也不知道小翠什么时候改口叫自己大少奶奶的,现在见小翠这样称呼自己,顺带就想起了一个话题。
“小翠,你也看到了,最近薛刘两家的烦心事都很多。”刘亚兰看着小翠变得有些拘谨的表情,继续说,“我不和你说薛刘两家的事,咱们说别的。”
刘亚兰有些犯愁地告诉小翠,这些天薛玉林和薛玉章还有薛三和赵云小都找自己谈过,薛玉山去世了,薛景梅常年在外,叫她这个大少奶奶挑起管理薛家的担子。
“你怎么想的?”
“要单单是河阳街的事务我倒是不觉得什么。可是,薛家在县城和省城的产业我一个小脚女人,又有孩子缠着,怎么可能有那个能力去打理。”
“那你打算怎么办?”小翠依旧只问不说。
“最近这段时间都是二叔和三叔轮流打理薛家在河阳街外的事务,我想叫奔儿他爹回省城后将薛家在省城的产业盘出去,县城的产业请赵云小多去关照关照就是了。”刘亚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这些话你该和大少爷说,再怎么也轮不到和我说呀?”小翠一副很奇怪的口气。
“看你,见外了吧?我就是心里没谱,想先和你说说,看看你的意见啊。俗话说,旁观者清嘛。你要知道,我不在私下里求证一下自己的想法,直接去和长辈们说,万一说的太不着调了不是叫大家笑话嘛!”
小翠见刘亚兰是这种心思,不由得笑了,随即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尽管小翠只是一个丫鬟,但是她的许多话至少叫刘亚兰将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的道理体会了一番。难怪公爹在世时对自己说,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下人,就是一块破布,行船时也可以堵个洞。现在想想,确实是话糙理不糙。
刘亚兰想,以后要经常找小翠和更多的下人们聊聊天,在遇到事情做出决定时就会少出和不出岔子。想到这里,刘亚兰从心里感到了轻松,竟然帮着小翠收拾起碗筷,慌得小翠连声说使不得使不得。
薛景梅留下勤务兵和弟兄们一起接受史登高的犒劳,独自回了家。刘亚兰还在帮着小翠收拾桌子,小翠见薛景梅进来,更加慌乱了。
“小翠,这么紧张干什么呀?你和大少奶奶可是姐妹相称的,在薛家谁还敢说你呀?”薛景梅心情很好,冲小翠开起了玩笑。
“大少爷,我……”小翠已经慌得不会说话了。
刘亚兰见小翠还是这么紧张,忙接话说是自己想活动活动,叫她不要这么紧张,搞得太见外了。
小翠不再说什么,将碗筷收进食盒里走了。薛景梅看着刘亚兰绯红的脸庞,夸她气色真好。又说刚才在半路上薛玉林遇到自己,叫他告诉刘亚兰尽早挑起薛家的担子,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找他。刘亚兰表示会经常去请教两位叔叔的。
这时,话务兵拿着电报急匆匆地赶来,电报通知薛景梅立即带队伍返回济南。薛景梅忙传令下去,命令部队准备出发。刘亚兰顾不得和薛景梅说些缠绵的话,出去将奔儿抱了过来,她要叫薛景梅和儿子好好亲近亲近,叫他永远记住这个家,记住他的两个最重要的亲人。
薛景梅抱着奔儿不停地亲着他的小脸,又看着刘亚兰,眼中流露出无限地眷恋之情。这时,沂水河边响起了急促的军号声,薛景梅彷佛没有听见,痴痴地望望奔儿,又望望刘亚兰。刘亚兰催促薛景梅赶紧动身。薛景梅将奔儿交给刘亚兰,亲热地吻了吻她,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军容,疾步奔了出去。
刘亚兰望着薛景梅的背影,想了一会儿,抱着奔儿走了出去,她要让奔儿去送送爹。
刘亚兰抱着奔儿来到沂水河边,队伍已经开拔了。薛景梅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沿途看热闹的人们,在里面寻找媳妇和儿子的身影,他终于看到了他们,立即打马而来,跳下马抱起奔儿,亲了一遍又一遍。待部队走远了他才将奔儿交给刘亚兰,依依不舍地飞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