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国公府在失去儿媳崔芙后, 陡然觉得她并没有先前觉得的那么不堪,于是又萌生复合之意。
毕竟这对曾经的夫妻间还有个孩儿,崔芙若是感念旧情, 他们郭家再说些软话, 表达下歉意,说不定就能挽转回来呢。
庆国公府算盘打得啪啪直响不提,这边楚太妃进京的路上那是火急火燎。
崔行舟向来是主意大的,竟然一直隐瞒着崔芙和离的事情不说。直到半途, 才让前去接应的管事缓缓透漏了些情况。
楚太妃登时有些发懵,只觉得自己当初实在不该留在w州, 任着一双儿女去京城里作妖。
若是她在, 可不能这般任性地让女儿和离了……可是关于柳眠棠的出身, 也……也太离谱了吧?
“姐姐, 你看我就说吧, 你还不信,现在都印证了我所言非虚吧?”
说话的正是廉楚氏。
她的女婿五爷崔行迪在靠近京城的庆丰镇买了田庄和商行, 跟友人合伙做了些买卖营生, 最近做得风生水起。
所以就在崔行舟进京不久, 崔行迪也离开w州去庆丰镇打点生意去了, 只留下新婚的妻子廉u兰独在家中。
老五成亲后, 便自立府门,并不跟王府公中同过。偌大的王府只剩下楚太妃一人,未免孤单寂寞,只能勤奋参加各种茶宴感受下人间热闹。
一来二去, 原本几乎断绝的姐妹情谊又捡拾起了几分。
楚太妃原本就是个对妹妹狠绝不起来的人, 只不过现在跟廉楚氏相处起来,再不像以前那般言听计从就是了。
前些阵子, 廉楚氏突然神秘兮兮地来说崔芙在京城与郭家和离了。楚太妃还当妹妹搬弄是非的老毛病又犯了,压根不信,还狠狠申斥了她一通。
后来说得就更离谱了,她竟然说儿媳柳眠棠竟然是匪头子陆文!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当时气得楚太妃又给妹妹翻脸了。
可是后来,从京城里回来的人竟然也这么说。
所谓三人成虎,慢慢的楚太妃心里也有些不落地。可又不好直接写信问儿子,崔芙和离没有?柳眠棠以前可曾打家劫舍过?
崔行舟的信上也实在没有什么细节。
最后她到底是按捺不住,闹着要去京城了,几次写信催促崔行舟,这才成行。
廉楚氏一看有现成的官兵护送船队,便也想跟着去京城里走一遭,顺便送了女儿去与姑爷团聚。
廉楚氏开了口,楚太妃觉得带她们一程也算不上什么难事,便让廉u兰与廉楚一并坐船来京城了。
说实在的,廉楚氏这次跟来,是有心看热闹的。
当初崔行舟不要她家里养得规规矩矩的女儿,却偏要一意娶个小门小户的柳眠棠。
廉楚氏原以为,柳眠棠当过崔行舟的外室就够可以的了,没想到这位姑娘先前竟然还当过匪!
对于这点传闻,廉楚氏确信无疑。毕竟当初她可是被柳眠棠刀架在脖子上。
有时候廉楚氏做恶梦时,都能梦见柳眠棠当时瞪向自己杀意腾腾的眼神,真像两把刀子,钉住自己不动。
现在想来,哪个良家的女子会有这般凶悍,又身手利落,若说她是仰山上的悍匪就合情合理了!
心有余悸之余,廉楚氏又期盼着看到姐姐悔不当初的懊悔神情,这才有十分的动力,忍受着一路来的舟车劳顿,也要看一看姐姐惊闻外王府丑闻时,被雷劈一般的样子。
当大船靠岸时,早有王府的车马前来接应。
虽然老五崔行迪在靠近京城的庆丰镇自有府宅,但是到了京城根底下,廉u兰这个做嫂子的也应该去跟弟妹问安看望一下才好。
于是廉家母女便又跟着楚太妃去了淮阳王府。
柳眠棠这几日就要生了,每日总会宫缩几次,几位郎中轮番看了胎位,都说王妃的胎养得太好,个头略大了些,恐怕不好生。
所以柳眠棠这几日的饮食都减了分量,成日里在院子里走一走,生怕肚子里孩儿再长大些。
楚太妃一行人到了王府时,眠棠由着崔行舟搀扶,一起去见楚太妃。
就算肚子里有千万句要说的话,可看着眠棠腆着肚子,一副快要生了的样子,楚太妃也顾不得问了,只顾着看眠棠的肚子,直说怎么这么大,待分娩时可好生?
崔行舟今日因为要迎母亲,也没有出府,听母亲说眠棠的肚子大,脸色也不大好。
不过眠棠倒是笑着一一应答,只说一切都好。
照着廉楚氏先前的臆想,这柳眠棠隐瞒作匪的过往嫁入崔家,如今东窗事发,崔行舟绝对不会给这女人好脸。
可是等真见面了一看,那崔行舟居然寸步不离这女人,说话时甚至还会顺手替她揉捏手腕。
生养过孩子的女子都知道,临近生产时,有时会手脚水肿发胀。看那王爷娴熟的手法,平日里定然是没少替柳眠棠揉捏,才会这般娴熟。
这么看上去,他俩便是依旧恩爱得很,哪里像撕破脸争吵过的样子?
再说崔芙,看上去竟然比在w州时明艳光彩了许多,也不像是失了婚姻孤苦彷徨的样子。
楚太妃原先只听说了崔芙和离,并不知其中的许多原委细节。
等到崔芙一一道来,尤其是说到被庆国公夫人磋磨得滑胎时,饶是温婉的楚太妃也气得浑身哆嗦。
她的丈夫便是妾侍成群的人,女儿受的苦楚她如何不知?这就是女儿有个争气的弟弟,没有任着郭家磋磨,这才算是让女儿捡了条命回来!
就像柳眠棠说的那般,女儿到底是王府里出来的,就算想要改嫁,哪样的男人找不到?何须跟着郭奕受气!
廉楚氏满怀着看戏的瘾头,一路从w州奔波而来,竟然没看到一出像样的,一时失落无比。
眼看着楚太妃问不到点子上,心里也是发急,再顾不得廉u兰对她的叮嘱,话里有话地问道:“太妃偏居w州,消息自然不如京城里灵通,先前听得风啊雨啊的,只把太妃吓得够呛。你说说,现在的流言蜚语是多么不靠谱,居然还有人说王妃先前曾经作匪……哎呀……”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廉u兰手里的一碗热茶突然就泼在了廉楚氏的腿上,烫得她立刻蹦了起来。
廉u兰敛眉跟母亲道歉,挥手让丫鬟搀扶着母亲换衣服,也总算是打断了廉楚氏讨人厌的揭短之言。
柳眠棠在一旁看得分明,觉得自己的这位庶嫂似乎识趣了不少,最起码比眼皮子浅得像水坑的廉楚氏要强上许多。
柳眠棠不是个爱记仇的,她向来是个你敬我一尺,我便还你一丈之人。
如今廉u兰嫁给了崔行舟的庶兄,若是能就此老实过日子,那么场面上的礼节客气总是要维持的。
现在崔行舟乃朝中肱骨之臣,原本这家里的丑闻就有些繁多,若是再闹出什么迫害庶兄亲眷的话头来,到底是对崔行舟的官威有伤害。
所以廉u兰懂情懂趣,柳眠棠自然也能做出个好弟妹的样子来,只微笑着询问她的近况,有略关心了庶兄的身体可否安康。
所以待到酒菜排布摆开时,一场家宴也算吃得甚是和谐。
姨妈廉楚氏可能被女儿私下里提点了,虽然还是一脸的不虞,但没有再说什么招人烦的话来。
眠棠略问了问五爷的近况,只听说他现在并不在庆丰,而是去外地选买铺子去了。
自从分家以后,五爷虽然撑着病体,但很明显上进了许多,并非一味靠着崔行舟分给他的田产,而是努力营商了起来。
他身有残疾,不能科考入仕,又因为是庶子,不能承袭王位,除了坐吃分来的家产外,自己经商赚钱,似乎是不错的选择。
一场家宴后,廉u兰并没有打算叨扰太久,又再次打断了母亲想要在王府留上几日,好在京城里逛一逛的话题,只说五爷快要返家,她急着去庆丰镇收拾妥当,好跟五爷团圆。
既然如此,眠棠自然也不会多挽留,只让李妈妈找管事备足了些日用的器具被褥布匹,给廉u兰装车送去,免得她落脚时府宅里缺少东西。
当廉氏母女出来时,廉楚氏一脸的不虞:“行迪那个破宅院,不过巴掌大的地方,不是说一直没有来得及扩建修缮吗?你急火火地去那作甚?还不如再王府里吃住几日,逛买东西,也方便些!”
廉u兰现在看母亲,就跟看不长脑子的粗人一般,眼神里满是鄙薄,只冷冷道:“你没看见柳眠棠快要生了吗?还在那赖着作甚?”
廉楚氏疑惑道:“她生她的,自有稳婆郎中应承着,又不用你我接生,有什么相干?”
廉u兰轻声道:“她若是生得顺,自然跟我们不相干,可若是不顺,我们这些外来的,岂不是第一个要担上嫌疑,解释都解释不清?”
廉楚氏觉得女儿的这话有些古怪:“什么叫她生得不顺,我们就有嫌疑?倒像是有人会害得她生产不顺一般?”
廉u兰没有在说话,只是将目光转向了车外,心里却是冷冷一笑,只怕这满京城里,想要淮桑县主死在生产关卡的人,不会太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