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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 2 章

    贩奴瞪着眼,“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又惊又怒抬起巴掌就朝着邱绿扇过去!

    邱绿哪可能如她的愿,可自己许久没吃一顿好饭,根本不是贩奴的对手,这一巴掌扇的邱绿头脑懵愣一片,她咬着泛满铁锈味的嘴,抬起细瘦如柴的两条胳膊扑过去抓打贩奴的脸。

    “好贱的奴隶!你反了天了!”

    贩奴扯她,邱绿一声不吭像匹饿狼一样不好对付,她竟被这骨瘦如柴的小丫头片子打的哀叫不停,正要抓邱绿的头发,就被旁边过来的带刀侍卫一脚给踹倒了。

    “哎呦——!”

    邱绿胸腔不住起伏,被那冷面的带刀侍卫抓住头发往马车边像块破布一样拖去,她细瘦的双手不住抓挠着侍卫的手,像只性急的野猫,侍卫一下将这烫手山芋般的犟骨头甩开。

    邱绿双手撑着地,她不跪了,站着,胸腔起伏,瞪着马车里的人。

    这富贵的笑面狐狸一双细长眼微微睁大,像是瞧见什么新鲜东西一样盯着她,忽的,将刀扇举到唇边,哈哈大笑起来。

    “好个一身反骨的贱奴,你杀你主人,你反了天了?”

    “她要杀我,”进了她所说的那不入流的妓坊,不就是注定死路一条?“我为什么不能杀她。”

    “你主人要对你做什么,作为奴隶都理应接受,”他从方才开始就在瞧乐子,狐狸眼弯弯笑笑,“便是要你即刻死,你都该现在便去跳河。”

    什么封建礼制?

    “要跳你跳,我不跳。”

    “贱奴!”带刀侍卫要打她,被那富贵公子“哎哎”两声拦住,当即乖顺跪在地上。

    “把这奴隶带上。”

    富贵公子轻笑一声,火浣布车帘落下,邱绿呆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带刀侍卫扯住头发甩到后头其他几个干净奴随身边。

    邱绿头皮生疼,本就身在病中,当即耳畔嗡嗡作响,贩奴见邱绿竟走了这大运,忙跪在地上往马车边爬,“大、大人!”

    她双手摆在一起上下摇晃。

    “拿半担米给她,唔......把那奴隶带上车来。”

    带刀侍卫一顿,扔了半担米,提着邱绿又将人提上了车。

    上头早铺了张垫子。

    邱绿知道自己现在浑身都脏,她跪坐在垫子上,枯瘦的一双手紧攥在一起。

    马车里对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那富贵青年,另一个,是位穿金戴玉的少年郎,十五六的模样,梳着高马尾,纤白如玉的手上戴着玉扳指,瞥见邱绿,嫌厌的皱了皱鼻子。

    邱绿现在一头雾水。

    这什么情况?

    难道。

    ——这个莫名其妙的展开,要她不得不多想。

    她在联想这阵子自己看过的小说,有没有什么攻略摄政王,或者是攻略少年黑莲花,女主还是个又黑又瘦的小奴隶的。

    也没有啊??

    她好像没看过这么地狱的女主开局,美貌身份一点都没点亮。

    女配之类的,好像也没有啊。

    她如今本身就又瘦又小,一想事情,大眼睛在枯瘦的脸上就显得有些木讷。

    少年嫌弃,“这奴隶一看就不聪明,那位还没有疯到会上一傻子的当。”

    “就要这样生的木讷些的才好,”

    青年拿着刀扇过来抬起邱绿的下巴细瞧,见这小孩儿一双眼黑白分明,谁知这么个老实巴交的孩子,是个连主子都敢杀的贱奴呢?

    “那位美的俊的,香的聪明的,装蠢的会歌舞的,什么样的没见过了?这样不起眼却一身反骨的贱奴可是头一个啊。”

    少年郎冷哼一声,自手袖里扔出个纸包摔到地上,“你,”这话是对邱绿说的,“替我们杀个人,事情办成,往后有的是你好处——”

    “哎,阿殷莫要如此说,”

    青年屈尊纡贵的弯下腰身,将纸包递到邱绿的垫子边上,

    “这反骨的奴隶,你越是支使她做什么,她越是不做,待一会儿到了金云台......”

    青年面上笑意显出几分阴翳,指尖点了点纸包,抬眼盯住邱绿,“那疯子折磨人可谓是花样百出,这反骨的奴隶怎可能会吃这个亏?”

    “他人要杀你,你便杀他,是吧?”

    青年眼笑如狐,“那往后可要好好自救才行啊,若之后你将金云台的那位熬死了,”青年用手帕抵着手,将纸包和一块金子塞进邱绿的手心里,“我们定不会亏待了你。”

    邱绿轻轻抿住唇。

    这俩人是要雇佣她当杀手吗?

    瞎了眼的。

    邱绿指尖攥了下手里货真价实的金子跟小纸包。

    她虽然性格是比较倔强,但要不是贩奴要把她卖进下三滥的妓院去,她也不会想着杀了她。

    邱绿在他们眼中所谓的大不敬,一身反骨,不过是受了现代熏陶,凭什么挨打?凭什么下跪?凭什么骂她一口一句贱奴?凭什么?

    而且原身一个瘦小姑娘,邱绿洗衣服从水面上照见这张明明和自己一模一样,却骨瘦嶙峋的小脸都觉得可怜,她又不是刺客,这俩人也不是什么好鸟,此番就是送她去死。

    邱绿抬起头,松开紧抿的唇。

    “你俩打发痴傻叫花子呢?”

    既然这俩人就是看上了她一身反骨,那她也不装了,当着俩人的面将金子放进齿关咬了咬,“就一块金子,空口无凭,我信你们什么?”

    车内一静。

    少年人都愣了,青年憋笑的相当难受,“阿殷,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可真真是个一身反骨的贱奴啊。”

    阿殷:......

    *

    马车行驶过闹市街坊,往幽静之处扬长而去,离从前在这时代居住的破茅草屋似已甩开有十万八千里。

    一路上,只有青年与她说话,说的也不多,屈尊纡贵似看个小玩意儿,给完钱,嘱托了几句金云台那位几时醒,几时用饭,一待他用饭前便将纸包里的药分量加进去。

    不足十五天,那人定会逐渐发疯失智而亡。

    说起失智而亡,青年面上露出阴森森的笑意。

    “那疯子如今烂命一条,从前就体弱,如今还耳疾又腿残,”阿殷微撩开车帘往外看,“要我说,天子何必屈尊想这百般法子对付那病秧子?”

    ——天子。

    邱绿轻眨了下眼。

    “好歹是天子血亲,那位在位时虽昏庸无能,但当初若没有他做傀儡,也换不得当今天子上位,

    如今可还有不少大姓感念其付出,对其百般纵容怜惜,光是将其幽禁于金云台,天子便已不知承受旧臣们多少不满,

    若一切真如阿殷所想一般简单,那位也不会苟活至今,被幽禁还能占着咸阳封地,成天子心头一块烂疮了。”

    阿殷放下车帘,轻哼一声。

    “一个疯子倒是惜命怕死。”

    “谁不想苟活?”青年眉心微蹙,抬刀扇挡脸,“不过那位是太疯魔......唉,想到一会儿又要见到他,真是要人生厌,见他哪次不是跨一次鬼门关。”

    车内一默。

    邱绿莫名咽了下口水。

    不知怎么的,她感觉到了他们二人之间,环绕着一种情绪。

    自来到此世间,若他人情绪浓重,她就可以感觉得出来。

    这两个人如今的情绪。

    是害怕。

    “上次送过去的舞姬,听说被他剖了肚子,肠子挂在房梁上风干了一个多月,现在估计还没撤下去呢。”阿殷面色有些苍白说。

    邱绿:......

    “半月前公子晋送去一个碧眼少年,据闻虽是男儿身,但生的倾国倾城,被他砍了脑袋血流了满地。”青年十分可惜的说。

    “这算什么?他有一次还一点点拿着刀子把一苏州名妓的全身皮划烂,只因为那名妓叫阿红。”

    “他真是很喜欢这样折磨人,定是年纪还小不知美人的珍贵,想想都令我心疼,听探子说之前还......”

    邱绿听着这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她牙关颤颤,恨不得上去咬死他们。

    叫阿红的全身皮都被划烂。

    叫小枝的眼珠子被树枝捅。

    叫小石的被石头砸死。

    苍天啊,她叫邱绿,她要怎么死啊?

    听着这血腥故事一般的残酷现实,马车越来越慢,直到停下。

    邱绿跟着下马车,有带刀侍卫跪在地上充当踩凳,他二人踩得自在非常,邱绿蹦下去,抬头,便望见漆黑夜天里,不远处坐落的层层山峦。

    这大到望不见左右两侧尽头的大宅子,白壁金瓦,似天上仙宫,上头挂金牌匾,写金云台三字,穷奢极侈,与邱绿待了半月的奴隶街坊似两个世界。

    阿殷带着其他几个干净奴随过来,往邱绿脸上丢了块帕子。

    “擦擦你的脸,”这帕子上还有小刺绣,阿殷高束的马尾辫坠着几个小铃铛,走起路来发出叮叮当当的细碎声响,“别脏的丢人现眼,要那位直接将你丢出去。”

    邱绿没和他一般见识,她穿越之前二十岁,阿殷一看就是个叛逆期小孩,她不跟小孩一般见识。

    哼……

    跟着一众奴随,敲响了金云台的门,青年说明来意,便许他们一行人进去了。

    邱绿抬头,金云台因修建过大过宽,反倒有些低矮,数不清的殿门都拉着竹帘,金云台内一片漆黑,一盏灯笼都没挂,才显得主殿竹帘后头,游游走走的那盏明火极为醒目。

    邱绿好像看到了一抹暗红色衣摆,提着盏灯笼,在竹帘后的殿内翻来覆去的走,时不时有什么瓷器破碎般的细碎声自里头传来。

    只进来这片晌。

    邱绿就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了。

    阿殷喉咙发紧,对旁边金云台的奴随没话找话,“殿下未睡?”

    奴随从方才开始就用手遮着头,这会儿才勉强可见,他脸侧落出几道血痕,想摇头,又疼的厉害,吸气不停,“回贵人的话,未有的。”

    “在里头做什么呢?”方才通报的喊青年为杨公子,他擦着额头上的虚汗问。

    奴随不吭声了,因为里头细碎的声响冷不丁一停。

    杨公子与阿殷带着邱绿等几个奴随跪在地上,邱绿才反应过来,旁侧那几个漂亮干净的奴随们也是此次的‘礼物’。

    “殿下,夜深前来叨扰,近日听闻殿下身侧无几个可用奴随,阿荞自作主张,带了八个能干耐苦的奴随过来供殿下差使。”

    里头忽的一静,过了片刻,“砰”的一声巨响传来,像是什么瓷器碎了一地,碎片哗啦啦从竹帘里头砸出来,摔了老远。

    杨公子跟阿殷不吭声了。

    邱绿几乎被周围一种浓浓的恐惧情绪所笼罩。

    但隐隐的,她感觉到一点东西。

    像是愤怒,说不太清,起伏且复杂,极为浓烈,这点异样,要她下意识抬头望了眼对面的竹帘,又极快的与众人一般垂头不言不语。

    “多谢阿荞,”

    里头,传来静静一道声音,深夜之间,阴阴柔柔的调子泛着股森寒,直往人心底里钻,

    “你跟阿殷,总是一直记得我。”

    “阿荞不敢,”杨荞说话的语调很亲密,一口一句自己的小名,只是声音有些止不住的泛颤,“记得殿下是应该的啊。”

    又是一段停顿。

    “呵呵呵......”

    竹帘后头的人像是才听见,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声,声音却半分笑意也没有,

    “是呢。”

    竹帘线绳被一只惨白的手冷不丁往下用力一扯,拉了起来。

    众人将头磕的更低。

    从进金云台开始,邱绿就闻到一股极为浓烈的花香,竹帘一拉上去,那股浓烈的花香当即散了出来。

    像是熏香,熏得极浓,浓到让人觉得不舒服的地步,像步入一座虚假的腊梅花林,被这香味紧紧缠裹,压抑到喘不上气。

    邱绿本就头晕脑胀,闻这浓烈香味,不免皱眉。

    她听到有人走过来,走的很慢,而且一只脚像是有些不稳,停在她们面前的却有两个人,一人穿布鞋披白袍,另一个肤色惨白,提着金云台内唯一的灯笼,枯瘦苍白的脚下踩着木屐,有湿黏黏的血从他踩着的鞋底黏下来,顺着木屐不断往下滴落。

    “抬起头来。”

    杨荞、阿殷和什么都没想的邱绿抬起了头。

    邱绿:......

    邱绿身子微僵,瞥见旁边那七个依旧跪地不动的脑袋。

    不是。

    也没人告诉她抬头是只让杨荞和阿殷抬头啊!

    杨荞跟阿殷的目光朝她瞥过,尤其阿殷,邱绿感知到他身上凝聚出一团极为幸灾乐祸的情绪。

    邱绿压着心里的怒火与不明的惧怕,双手攥着衣摆,一点点颤颤抬起眼。

    正巧对上对方正一动不动凝视着她的眼珠。

    只这一眼,邱绿被吓了一跳,瘆出满身鸡皮疙瘩。

    人美到一定程度就会显得吓人。

    尤其此人,在天黑之夜里松松垮垮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锦袍,一头齐小腿的黑发未束,就这么垂落在肩头,惨白的一张脸无一丝表情,唇却红,眼浓黑,像是志怪小说里才会出来的,那种极为瘆人的山野精怪修出的美艳人形。

    他纤细苍白的两手,一只提着宫灯,一只扯着垂坠的墨发,扯得头都往一片偏着,却像是不知痛,用力扯着头发,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邱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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