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绿越发不知晓他在想什么了。
隐隐约约,她闻到从他的身上散出来一股苦涩的药味。
虽然被馥郁的花香所掩盖,却依旧能闻的出来,邱绿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但见他除了说话古怪以外,也没有什么其余动作,邱绿咽了下口水,“殿下你、你身体不舒服吗?”
“身体不舒服?”明玉川垂眼看着她,“为何这样说。”
殿内的地龙烧的太旺了,外头又在下雨,颇为闷热。
邱绿闷出了一身的汗,闻着他身上的苦涩药味也越发明显。
“你方才不是在喝药吗?”
身体不舒服了,找她来做什么?
还特意把她给绑起来。
邱绿想不通,她看着他,“你怎么了吗?”
宫灯就放在他的身侧。
他垂眼看着她的眼睛,放在她面颊上的双手忽然用了几分力道。
甚至到脸发痛的程度。
邱绿忍不住皱了下眉:“唔——”
“你为何会有味觉呢?为何能看清他人的脸呢?”明玉川好像陷入了某种怪圈里,他揉着邱绿的脸,邱绿从来没有被这样揉捏过,她感觉到疼痛,想要脱离,却逃不开他,他搂抱着她,就像在搂抱着一个布娃娃,忽然凑得她极近,盯着她说:“你是不是也在看不起我。”
邱绿被他忽然的靠近吓了一跳,也是这时她感觉到身下有些温润的湿,才反应过来是从明玉川脚底板流出来的血蔓延到了她这边,沾了她满手。
铁锈味萦绕在鼻端,邱绿被他揉捏着脸,眉心皱的死紧,“唔——呼唔——”
下唇的伤口很痛,邱绿眼底都有泪泛上来了,他垂着头,墨发散落,甚至有几捋散在邱绿的身上,像成了一方幕帘,要她只能看到明玉川那张阴美至极的脸,他漆黑的瞳仁儿比往常更要黑浓,“你其实也和他们没什么差别,奴隶更是满口谎言的东西罢了!你们一个个都在欺骗我,明明厌恶我还要说谎夸赞我——”
他离她越来越近,双手紧紧揉捏着邱绿的面颊。
“你最过分,人果然和金鱼,鸟都不一样,你最过分......”
“我、我没骗你!我骗你什么了?”
邱绿真的想不到他到底在发什么神经,她余光望见明玉川从衣摆间露出的小腿,白的像雪一样,却染着棕褐的颜色,她想起来他的腿在下雨天会痛,“你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还是休息——唔!”
邱绿一下子被他推倒在地上,捆在身上的麻绳圈绕着她,硌的发痛,邱绿感觉到麻绳好像有些松开了,但她挣脱不开,明玉川放在她脖颈上的手让她觉得痛苦。
“不许嘲笑我!不许看不起我!不许欺负我!”
好痛苦。
有点喘不上气。
邱绿想要骂他,却感觉到有什么湿哒哒的东西滴落到她的脸颊上,掉了很多滴,她下意识,还以为是血,挣扎着睁开眼睛,却看到了他的泪。
“你们一个个都在看不起我,你和他们也没什么两样!”他坐在邱绿的身上,忽的放开了她,他手捂着脸垂下头,“你们都该去死,全都去死,满口谎言,恶心!对着这么丑陋的脸多亏你们能说出一句美!说的时候肯定在心里看不起我吧!闻到我身上的味道也会恶心,看到我就厌恶我——”
他忽的提拽住邱绿,将她提拽起来像拖着一个麻袋一样往前去,邱绿被他可怕的力道吓了一跳,她拼命挣扎着,反倒让身上的麻绳越来越松。
“我没——我没嘲笑你!”邱绿整张脸都泛起窒息的红,她咬着牙齿,又气又怒,“也没有厌恶你!”
“闭嘴!”明玉川的脸被他过长的黑发遮住,他拖着邱绿,又冷不丁停下了脚步,在邱绿的面前蹲了下来,双手揽住她的脸。
邱绿望见他朝她笑起来。
他的面庞拢在墨发里,哭湿的黏在脸上,越发显得面色苍白,眼珠漆黑,好似溺在井中的艳鬼。
“绿奴可真是喜欢说谎,是想要哄着孤开心么?”他眉目弯弯,“那孤死后也将你带在身边,你来每日都哄着孤开心罢?”
邱绿的心好像忽然坠了一下。
明玉川若是没什么意识时,会下意识自称孤,邱绿听他对丰充自称,几次都是孤,但此时这个自称忽然无意识的被他说出口,邱绿心越发慌张,她被明玉川抱了起来,明玉川明显有些不稳的样子,她想要跳下去,反倒让明玉川越发不稳,他将她箍的死紧,紧到邱绿发痛,明玉川垂头看着她,面上依旧是那种颇为阴郁的笑意。
“不要乱动啊,孤是没用的残废,抱着你本就不如常人一般稳妥,摔了你可怎么办呢?”
邱绿的心跳的越发快,她从微松的麻绳里解脱出双手,紧紧抓住明玉川的衣摆,“我没有对你说过谎话!一句都没有!也没有觉得你是没用的残废过!”
明玉川没有理她,他抱着她有些费力的往前去,踏上邱绿光是看一眼都觉得痛的碎瓷片,那些碎瓷片上沾了许多明玉川的血,想必他如今的脚底已经血肉模糊。
到底该......怎么办?
邱绿被他抱进偏殿,看到穹顶那条不知何时用来上吊的绳子时,她呆愣愣的睁着眼睛,微张着嘴没有任何动作。
她这副神情似乎是取悦到了明玉川,他在她耳畔轻笑,侧脸贴着她的脸,瞧着穹顶上的绳子道:“也不知你我两个能不能一起吊死在一根绳子上。”
邱绿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
疯子。
又极为可悲,让她恨也无法恨透他。
邱绿看着他四下巡视着椅凳,几乎克制不住自己心头的怒火中烧,她身上的麻绳早就已经全都解开了,邱绿双手掐住他的脖子,趁他微愣,一下子将他扑摔在地上,跨坐在他的身上。
“唔......”
明玉川像是磕到了头,邱绿紧紧掐着他的脖子,他从疼痛中回神,内勾外翘的凤眼瞧住她,却忽的落出几分笑意来,抬起一只手。
邱绿看到他苍白的手抬起,吓了一跳,急忙想要用膝盖将他的手抵住,他却轻轻的将手放到邱绿掐着他脖子的手腕上。
“太低了,如此,掐不死人......的,”他揽着邱绿的手微微往上,对她笑,“好了......掐死我吧......”
手掌下的脖颈冰冷,却是活人的脖子。
他大概是没有见过什么光,一直都有人专心伺候着的缘故,脖颈的皮肤极为柔软,邱绿光是微微使出几分力气,头皮就开始发麻。
“我没有......”
邱绿哽咽的声音传入明玉川的耳中,他刚闭上眼,听到她的声音,又将眼睛睁开。
这世间的一切他都厌恶。
而她虽满口谎言,却是他的东西。
属于他的。
若能与他一起去死就好了。
“我没有骗过你,也没有看不起过你,”邱绿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她只是觉得很难受。
“身上有药味这怎么了呢?”她也曾经生过重病,吃东西时只能尝出药的苦涩,因为身体很痛,也根本吃不出饭菜的香味。
“你病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知道吗?因为你只是病了,你的腿也是因为其他人的缘故才会变成这样子。”
“我从小相貌就不漂亮,身体也不好,我也很拼命地讨好他们可是亲生父母没有人愿意要我,”
她被寄养在爷爷奶奶家里,那地方只是个山村,爷爷奶奶对她也没什么太多的好脸色,她太小就知道自己只是存在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
无论她做什么,好像都那么讨人厌。
“我怎么会骗你呢?我是真的羡慕过你,我到死都在想是不是我太普通了才会被她们不喜,我到死都在从我自己的身上找问题!后来我想通了,不是的,本来就是他们的错,你为什么不那样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