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包庇之嫌……”
高高在上武曌,凤眸轻抬,气吐幽兰,“李祯卿其罪难忍,已然招供,倒是这个姜东,朕素有耳闻,不像是能够包庇之人。”
想起她还未登基之时,姜东只是一名北荒小小的教书先生。
正值北荒灾荒,姜东将自家所有的东西,都拿了出来赈济灾民,他却一度饿到昏厥。
恰好遇到巡边的镇国公,二人虽只相差十岁,镇国公李青柏还是将其举家搬迁到了帝京城中,做了他的老师。
与其说是老师,倒不如只是一个称呼罢了。
姜东博学,当年秋闱便高中状元,当了这帝京城府尹,而后又兼任了吏部尚书一职。
为人兢兢业业,从不弄虚作假。
而今日。
李祯卿所言,他威胁其妻女,才让那一百一式三份罪状,没能大白于天下。
这也能说得通。
“陛下。”
姜隐山却躬身道,“您莫不是也要包庇镇国公府?”
“放肆!”
武曌当即怒斥,她是想对镇国公府留下一线生机,但却不是在这里。
姜东其人没错,错在李祯卿。
为大夏之社稷,相较之下,一个纨绔之子,一个肱骨大臣,她还是能够拎得清。
她相信,姜东此前也是能拎得清。
“陛下圣明!”
李祯卿抱手一礼道。
这一百一十三份罪状,是原主造的孽,有真凭实据,光靠一张嘴,是洗不清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牵连姜东。
事实的确是包庇,但包庇的是什么罪,自己不知道。
此时。
殿外。
姜东与洪冼真已然等候多时。
姜东脸上微凝,想起上朝前,那姜隐山对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江大人,仕途要紧……”
一旁洪冼真怀抱一个有小锁的箱子,凑前提醒道。
他见姜东脸上稍有不忍,怕他念及镇国公府的旧情,白白错过了荡平仕途的好机会。
镇国公府已经如风中残烛,就算李祯卿再蹦跶,也没办法让其起死回生。
但在此之前,千万不能让姜东牵扯在内。
否则,以往做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嗯……”
姜东眉眼深邃,侧眸看了一眼洪冼真,“你说得不错……”
就在此时。
宣政殿内传出一声传召。
姜东与洪冼真整理着装,躬身入殿。
先是看了一眼姜隐山,视线再度放在李祯卿身上,最后才恭敬下跪。
“臣,帝京府尹姜东……”
“臣,帝京府丞洪冼真……”
“叩见陛下,陛下万年……”
武曌停了一息,抬手道,“先跪下答话吧。”
二人不解其意,但不敢有丝毫声张。
武曌继续道,“洪冼真,朕且问你,李祯卿所犯下的一百一十三份罪状,都在何处。”
“回禀陛下,都在这里。”
洪冼真跪行上前,将箱子向前推了一尺。
“钥匙在这里。”
姜东从怀中掏出一把小钥匙,放在了箱子之上。
随即。
武曌身边的小太监,小跑着将箱子及钥匙,一并送到了御案之上。
武曌却没有打开。
看了一眼李祯卿后,视线再度放在姜东身上。
深吸一口气道:“姜府尹,朕问你,姜丞相所控诉,你既为帝京府尹,又是镇国公门生,镇国公世子犯案后,你是否全然包庇不查?”
闻言。
姜东身形微微抬起,只是盯着御案。
姜隐山不自觉侧目。
李祯卿更是凝神,不确定姜东会怎么说,此前没有任何机会串供。
但心中已经有了对策。
实在没办法,就和女帝讲条件。
不然让姜东丢了官位,就对不起外出的父亲,更对不起在府的母亲。
“回禀陛下。”
“并无包庇,也不用包庇!”
姜东声音洪亮,在宣政殿中,来回传响。
闻言。
姜隐山当即面色一凝,瞪了一眼跪在一旁的洪冼真,随即侧身斥责姜东。
“那一百一十三份罪状,乃是帝京百姓泣血交付,你没有包庇,那李祯卿为何从未治罪?”
李祯卿也愣住了。
这和他预想的大相径庭,甚至脱离的掌控,一瞬间有种在权谋方面,玩不过这些古代人的感觉。
而同样跪在一旁的洪冼真也不明所以,侧眸小声道。
“姜大人,罪状都呈给了陛下,你这样说会被治罪的!”
“罪犯欺君,你可得好好想清楚!”
洪冼真咬牙说道。
他已经不想此前那般淡定,姜东所言已经全然偏离。
甚至还会连累到他!
姜东所言,没有包庇,不用包庇,那岂不是说,李祯卿没有犯罪?
武曌看了眼上锁的小箱子,再度看向姜东,声线清冷:“朕念你为大夏肱骨,再给你一个机会,重新说明!”
“回禀陛下,臣之前可能说得太过简单,不够明确……”
姜东拱手道,“臣请问陛下,请问丞相大人,若非杀人害命,普通的罪责之下,双方达到和解,并且赔付了金银,那李祯卿是否无罪?”
“这……”
“的确如此。”
武曌想了想,大夏律法虽然严苛,但最是体现以民为本。
若是罪犯与被犯之人和解,只需商定赔付的金银即可,就算那罪状到了朝堂之上,也是能够和解。
“你的意思是,李祯卿与告官之人,都已经和解了?”
李祯卿脑子里努力搜索,但还是找不到任何能够赔罪的记忆碎片。
绝对没有和解。
姜东为什么这么说?
“姜东,你说这话可是要好好思量,即便你是陛下之肱骨,大夏之栋梁,若是有一句谎言,都是欺君之罪,不仅罢官,还会施加黥刑,发配岭南垦荒!”
姜隐山眯眼道。
他能确定李祯卿从未和解,但想不通姜东为何这么确定。
想来想去。
只有一个可能!
姜东在撒谎!
“陛下明鉴!”
忽然。
洪冼真拱手道:“姜东所言皆然是虚言,李祯卿在帝京为头号关注对象,府衙中有盯梢之人,关注其一举一动,这些人都是臣这个府丞一手经办。”
“而李祯卿从未与那些受害人和解过。”
“就是姜东包庇,在此狡辩!”
可以说,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那罪状呈上来之后,姜东只是略微看过后,便锁在了那个箱子里。
箱子是他来保管,姜东拿着钥匙……
“钥匙?”
洪冼真忽地侧身看向姜东,一脸错愕。
姜东微微一笑,躬身一礼。
“陛下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