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卫瑾瑜早就想和谢琅聊聊了,只是一直寻不到合适的机会。
两人既已绑到了一起,无论他们自己如何想,至少在外人眼里,他们就是一体的。
像他们这般日日同床共枕,不立个章法,彼此心里都别扭。
说不准,谢琅还会以另一种方式恨他。
这人的恨太疯狂太沉重,他可不想再承受一次了。
谢琅动作一顿,像有些意外。
“我们合作?”
卫瑾瑜“嗯”了声。
“世子年少英雄,战功彪著,难得真的甘心一辈子留在上京,与我做一对不伦不类的夫妻么?”
不伦不类,这词用的挺准确。
他当然是不甘心的。
若不是卫氏强逼,他何至于被困在这种地方……和一个卫氏子同床共枕。
然而这话从谁嘴里说出来都正常,从一个卫氏子嘴里,也太离谱了。
谢琅正准备解里袍的手停下,冷冷打量着帐中人:“你这话说的,好像本世子不甘心,就有选择一般。”
卫瑾瑜终于自书页中抬头:“世子当然有选择。”
“只要我们和离,这上京,就再也困不住世子。”
谢琅一怔,如听天方夜谭。
“你是不是忘了,这桩婚事是圣上御赐,岂是想和离就和离。”
卫瑾瑜淡淡道:“一般情况,自然是和离不了,可人生无常,事事都有意外,就像世子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和我同床共枕一般。”
他唇色很浅淡好看,像初春的桃花一般,说话时,让人忍不住盯着看。
“而且——”
卫瑾瑜羽睫忽扬起,乌眸直勾勾盯着外面的人。
“世子应该也没有真的准备老实待在上京,坐以待毙吧?”
谢琅终于皱眉,开始认真审视那姿容秀绝,偶尔顾盼流转间,如妖孽一般的卫氏嫡孙。
他骤然阴下脸。
“是卫氏让你来试探我?”
卫瑾瑜摇头:“不是。”
“证据呢?”
卫瑾瑜只能道:“若真是卫氏让我试探你,我没必要与你提和离之事。”
谢琅有些被说服。
迟疑片刻,问:“我们如何才能和离?”
“解铃还须系铃人。”
卫瑾瑜看他一眼:“御赐的婚事,只要圣上愿意,你我愿意,我们就可以和离。”
“至于期限……就暂定半年吧。”
谢琅皱眉:“为何是半年?”
卫瑾瑜反问:“你觉得,半年之内,陛下会自己打自己脸么?”
“……”
谢琅可没那么容易上当。
思索片刻,道:“怕还有其他理由吧。”
卫瑾瑜坦然点头。
“我需要半年时间往上爬。希望——世子也能快一些。”
“……”
谢琅简直震惊了。
好半晌,啧啧感叹道:“看来,卫氏真是许了你不小的官啊。”
他还是头次听说,一个人,可以半年内,从一个白身摇身一变成朝廷重臣。
翻遍大渊史书,恐怕都找不到这么快的升迁路线。
谢琅又是好一会儿没说话。
就在卫瑾瑜以为今夜要不欢而散的时候,他忽然抬头,挑眉:“说吧,我们如何合作。”
卫瑾瑜道:“很简单,我不会干涉世子任何私生活,也希望,世子不要干涉我的生活。”
“但如果是特殊场合,例如,宫宴、探望太后,还有……回卫府,我希望,世子能配合我一起演戏,至少,不要让外人看出你我交恶。”
“其他的,我们便各凭本事吧。”
谢琅狐疑:“只有这些?”
卫瑾瑜点头:“世子可以提出自己的条件。”
他简直把所有方便之门都开了,他还能说什么。
卫瑾瑜:“我双亲亡故,明日不必回门,但后日,你需要陪我回一趟卫府。”
“还有一个。”
“什么?”
卫瑾瑜似迟疑片刻:“世子以后再去二十四楼或其他地方招小倌,最好低调一些,传出去,于我名声不利。”
“……”
谢琅有些胸闷。
忍不住嘴欠:“你倒挺在乎自己名声。”
卫瑾瑜冷静道:“这不仅关乎我的名声,也关乎世子的名声,我只是不愿意被人耻笑而已。”
“你若真有看上的,直接接到府里来养着也是行的,我绝不会插手。”
正说着,上方忽有阴影笼下。
卫瑾瑜抬头,就见那张气势凌人的俊面已虎视眈眈逼近眼前。
他警惕问:“你做什么?”
谢琅皮笑肉不笑:“夫人真是多虑了。”
“有你这么一个玉质仙姿的大美人在,我何须旁人伺候。”
“你我既已选择合作,何妨合作地再‘深入’一些。”
卫瑾瑜咬牙。
“世子是要以身试毒么?”
谢琅目光上下流连,恢复了那副浪荡子模样。
笑道:“看来,是真没人教过你呀。”
“你难道不知道,做那种事,不一定要进去么。”
“即使夫人怀揣奇毒,我们也可以选择其他欢好方式。”
“这样吧,明日为夫就让人买时下上京最流行的册子回来,里面花样,夫人随便挑,挑中哪个,咱们就从哪个开始学,好不好?”
说着,他目光掠向那寝袍包裹的纤瘦腰肢。
“夫人好腰。”
“能玩的花样,肯定很多。”
谢琅自觉扳回一局,还欲嘴欠,啪嗒一声,帐内灯被灭掉了。
那床帐里的人,已搁下书,背对着他钻进被窝里,躺了下去,只露几缕乌丝和一截纤白雪颈在外。
“……”
脾气还挺大。
谢琅无端想到,他娘和他爹吵架时,便会突然灭了寝房的灯,然后丢出一卷铺盖,将他老爹赶到书房里睡。
他爹一个勇冠三军威名在外的大侯爷,还要大半夜特别没出息的在他娘门前认错道歉。
如今,这情景竟有些许相似。
谢琅晃晃脑袋,把这不合时宜的想法甩掉,连个媳妇都调/教不好,征服不了,他才不会像他爹那般没出息!
咬了下牙,只能黑灯瞎火将里袍往衣架上随意一丢,往浴室走了。
等沐浴完回来,那帐中给他甩脸的人,呼吸绵长均匀,显然已沉沉睡了过去。
他垂目,立在帐外凝视了会儿,才在外侧躺了下去,挨到枕头的那一刻,忽嗅到一缕幽香。
一种很清淡,像剔除了杂芜香气,只留了草木本源幽芳的好闻气息。
他不是第一次和人挤一张床了。
幼时和老爹、大哥、二叔、三叔挤,长大了和将士们挤,甚至还和营里的马挤过。
但和那些人挤时,他从未闻到过这种味道。
一种——仿佛印刻在他骨血深处,闻过很多次的味道。到底何时闻过?
他隐约意识到这味道的来源,沉溺片刻,果断翻身,面朝外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