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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回去安寝

    楚召淮不知道自己的“谣言”先传到正主耳朵里了,还在担忧今晚要如何应对。

    要是姬恂又提起“圆房”,那要如何应对?

    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姬翊!你把人打成这样,我定要告知陛下,和你没完!”

    打人?

    楚召淮赶紧颠颠跑上去看热闹。

    方才关扑的阁儿中已是废墟一片,连门都倒了半扇,满地都是瓷器摆设的碎片,方才叫嚣得最厉害的秦小公子正躺在杂物中紧闭双眼,满头是血。

    楚召淮感慨,京中人真是有名士风范,随地就睡。

    一个头破血流的公子哥气得浑身发抖,朝着三殿下哭道:“殿下定要为我们做主!秦小公子被打到昏……”

    话还未没说完,一旁被姬翊护在身后的梁枋突然一头栽了下去。

    晕了。

    楚召淮:“……”

    姬翊伤得不轻,唇角溢血,连英俊的脸都破了相。

    见状他立刻冲上前扶住梁枋,痛苦道:“梁枋!梁枋你怎么了!快让画舫靠岸,梁公子要咽气了!”

    众人:“……”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姬翊一通恶人先告状,痛心疾首:“梁枋梁公子何等尊贵的身份!武昌王之子,功臣之后!竟然被你们硬生生打到奄奄一息!本世子定要告上朝廷!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几人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朝三皇子道:“殿下!这些全是我们要说的话!”

    梁枋的确是武昌王之子,虽说在京中没什么存在感,但也勉强算是身份尊贵,加上身子骨太弱,方才乱成那样也没人敢碰他。

    武昌王是异姓王,封地在沅川州,离晋凌只相隔一座五陵山脉,武昌王举家常年在封地镇守,只有梁枋一人在京都,算是质子。

    若他出了事,武昌王那边无法交代。

    刚才乱斗,几乎是姬翊按着他们打,被打到奄奄一息的是秦小公子才对!

    姬翊在那咆哮:“梁枋!梁枋你死得好惨,这些杀千刀的,你做鬼也不要放过他们!”

    众人:“……”

    楚召淮叹为观止。

    犬子脸皮倒是厚。

    梁枋瞧着面色红润,呼吸均匀,根本没什么大碍,哪就奄奄一息要做鬼了。

    三皇子看了场荒唐闹剧,脑袋疼得要命:“阿翊,你就少说两句。”

    姬翊将梁枋扶起来,散够德行转身就要走。

    被打得够呛的几人哪里肯轻易放他走,怒道:“站住!你当众闹事打人,难道就想这么息事宁人吗?!”

    姬翊唇角淤青,脸颊也有道伤口,那张和姬恂有几分相似的面容衬得莫名狠戾,闻言也懒得装了,冷笑一声。

    “我今儿还真就闹了,有本事你们这就回家哭鼻子去,哭完再求着你家长辈去璟王府找我爹讨说法。”

    祸事既然已闯了,索性破罐破摔。

    他爹难道能打死他吗?

    那人一怒:“你!”

    姬翊勾唇一笑:“本世子随时恭候。”

    说罢,在众人愤怒的注视下拂袖而去。

    这么会功夫,画舫已经停靠明湖岸边。

    楚召淮抬步跟上去,本以为梁枋只是配合姬翊装晕,可没想到一路上姬翊都扶着人,一直到马车上也没清醒。

    姬翊方才在画舫装得跟大尾巴狼似的,一到了马车无人处立刻疼得龇牙咧嘴,像蛇似的嘶嘶倒吸凉气。

    “那群杀千刀的,我这张脸都要破相了,刚才就该把他们全都打一顿,一个不漏。”

    楚召淮还在看梁枋:“他真要死了?”

    姬翊从案几小屉中摸出一把小铜镜,仔仔细细看着自己的脸,随口道:“睡了。”

    楚召淮:“倒头就睡?”

    “嗯。”姬翊皱着眉摸了摸脸上的淤青,“他自小身子不好,太医诊断说有嗜睡症,没事,习惯就好。”

    楚召淮来了兴致,见犬子还在那心疼自己的脸,索性直接凑上前去给梁枋探脉。

    他在医书上曾瞧见过嗜睡症,却并未真正见过。

    这回倒是难得一见……

    探完脉后,楚召淮默默垮起脸。

    什么嗜睡症。

    只是慢性毒药而已。

    姬翊放下镜子,瞧见铜镜后面的“璟”字,下意识一哆嗦。

    被冷风一吹,冲动退去后,他对姬恂的畏惧又慢慢泛上来,幽幽看向楚召淮:“喂,今天的事,莫要告诉我爹。”

    楚召淮看他,欲言又止。

    “我谅他们有几百个胆子也不敢去璟王府找我爹讨说法。”姬翊思忖道,“这几日我躲梁枋那养养伤,等好透了再回来……”

    楚召淮咳了声,不忍心地道:“晚了。”

    姬翊瞪他:“什么晚了?”

    楚召淮说:“那地不隔音,你爹一直在隔壁阁儿里听着呢,一字不落。”

    姬翊:“……”

    姬翊直接一个平地摔,明明他爹人不在。却也条件反射似的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吓得脸色苍白:“当……当真?”

    “是的呢。”

    姬翊呆怔跪坐在那。

    看着人还喘着气,实际上魂儿已经化为白雾在半空飘了七八个来回。

    这下完了。

    楚召淮并不觉得姬恂有多可怕,看着姬翊如临大敌的模样十分不解。

    姬恂如煞神赛疯狗的传闻连他都不信,怎么姬翊和他爹朝夕相处,竟然还信以为真怕成这样?

    姬翊怕得也不敢躲了,回府将梁枋安顿好,又取了条藤条,视死如归地前去书房等姬恂。

    楚召淮挺想看看姬恂会不会真的打孩子,也颠颠跟了过去。

    姬恂下了画舫后似乎又忙了一通,等回府时已是夜半三更。

    书房灯火通明。

    姬翊脸庞带伤跪在那,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听到轮椅声立刻惊得浑身一颤,“咚”地一声额头抵地。

    “见过爹。”

    在一侧等得恹恹打瞌睡的楚召淮猛地被惊醒,困倦地跟着喊。

    “见过爹。”

    姬恂瞥了两个“儿子”一眼,慢条斯理道:“又闯什么祸了?”

    姬翊嗫嚅着嗡嗡道:“打、打了人。”

    姬恂淡淡道:“为父何时将‘蚊嗡’这等绝妙的回话方式教与你了?”

    姬翊一哆嗦,双手将藤条奉上,气沉丹田道:“回父亲,我打了人,兵部侍郎之子、国公府的三公子,正好被三殿下瞧见。”

    楚召淮被世子狮子吼震得勉强回过神,打着哈欠蔫蔫看着。

    姬恂将视线落在他身上:“王妃困了?”

    楚召淮眼底全是泪,乖乖点头:“有点。”

    姬恂慢悠悠将姬翊手中的藤条拿起来:“那王妃先回寝房吧。”

    楚召淮瞧见他真的拿起藤条似乎要打姬翊,犹豫了下,还是为他说了句话:“王爷息怒,世子应当不是有意的。”

    姬翊一愣,怔然抬头看他。

    姬恂笑起来:“原来如此,世子好端端在画舫阁儿里关扑博弈,那小秦公子和三公子脚下一滑跌到世子拳头上,摔了个头破血流昏迷不醒——明日本王便这样回圣上的话。”

    姬翊脸一白,给楚召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莫要再求情,万一被连累挨打得就是两个人了。

    他双手撑地垂着头,方便爹打起来顺手。

    “请父亲责罚。”

    楚召淮没接收他的眼色:“世子不会无缘无故动手,可能是那些人说了什么胡话吧。”

    今日进阁儿时那些人肆意嘲讽姬翊,外传嚣张跋扈的姬翊却只当没听到,像是没事人一样照常和人寒暄。

    都指着他鼻子骂废物了姬翊也没动怒,这种隐忍的性子,不可能突然无缘无故就扑上去将人打这么厉害。

    姬翊盯着地面青石板的纹路,听到这话微微一呆。

    京中人人都道璟王世子嚣张跋扈,仗着璟王爷的威名招摇过市,每每闯祸必然一句不问将此事全归咎于他。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他说话。

    姬翊鼻间涌上一股酸涩,咬着牙强行忍住了。

    姬恂垂眸问:“那你说说看,为何动手?”

    姬翊不吭声。

    姬恂看着他梗着脖子的模样,似乎觉得无奈,手拿着藤条在姬翊脑袋上轻轻一点:“从明天起,每日卯时来寻重山,让他指点指点你的武艺。”

    姬翊茫然抬头:“啊?”

    姬恂将藤条扔回去:“回去吧。”

    姬翊呆呆看他,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这事就、就这么过了?

    姬恂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手指修长漫不经心盘着几枚铜钱,叮叮当当声音清脆。

    见姬翊还呆着,他眉梢轻挑:“怎么,没挨一顿打觉得不痛快?”

    姬翊赶紧回神:“不不不不是,儿子告退。”

    没想到此事这般轻易过关,他松了口气,讷讷撑着发软的双膝起身,犹豫地看了下楚召淮。

    上次两人闹得不欢而散,今日他还打着让人丢脸的主意,可没想到这人竟然不计前嫌,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他……

    姬翊抿了抿唇。

    人家刚刚为他求情,若是此时将他不是“楚召江”的事告知父亲,未免太过恩将仇报。

    先算了。

    等明日再和父亲说此人身份。

    姬翊闭了嘴,乖乖退去了。

    楚召淮松了口气。

    姬恂盘着铜钱,似笑非笑看着楚召淮:“王妃既然困了,便回去安寝吧。”

    楚召淮刚松下的半口气又吸了回去,他困得脑袋发晕,没经思考脱口而出:“王妃又、又又不困了。”

    姬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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