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铸炮是为了李总兵,这事自然可以大胆做,可咱们不是注册在甲上的匠人,私自造兵刃,没有总甲王婆子做保,忌讳不可干。”
韦合良解释着,却让李平有些不太明白。
郭齐进再细细道来。
清初的总甲制,凡是所有和兵刃武器相关的匠人,必须备册在案,允许民间持有武器的关键,必须在总甲制度层层担保
而朝廷只严管,甲胄,弓弩,火炮以及硝石硫磺等战略性物资,在掌握绝对武力的清廷看来,全面禁枪反而没有必要。
永清镇总甲则是王家屯的王婆子,王婆子背后自然就是戚老爷,现在他们帮着铸炮,戚老爷自然不会说什么,就怕这差事完了之后,他报一个永清镇村人无故打造和私藏兵器的罪名。
即便经历郑一休,铸炮和揭露疠疯女等等诸多一事,李平在郭齐进和韦合良等人心目中的地位日益提高,可牵扯到这种忌讳的事情,他们还是很谨慎。
李平也只能耐着性子和他们讲解为何要锻造兵刃的缘故:“就是用来防身,你们想,这会有人把疠疯女送到咱们永清镇,就是要把咱们村子变成麻风村,如此狠毒之心,咱们必须有所防备,至少有把兵刃护身吧?”
“人家都找上门了,难道就等着他们把刀架咱们脖子上,才知道反击吗?”
李平再添一把火,郭韦二人面面相觑,最终勉强点了点头。
李平得寸进尺再言:“那好,如今矿场上空下来很多人手,趁这段时间组织起来好好操练,以防贼人滋扰生事。”
麻风一事他能解决,甚至背后的麻烦他也有了计划,只不过需要把村人们组织起来好好训练,以防备对方的报复,所以必须得到郭韦二人批准。
“操练?还要组织起来?”
“这事轮不到咱们做吧?矿上不是还有汛兵们?那些兵丁总不能拿着钱不办事吧?”
郭韦二人连连摇头,答应锻造兵刃已经是犯了大忌了,组织操练起来,这形式怎么跟矿工谋反一样。
“平哥儿把事想复杂了,那些个麻风女估摸着是碰巧来到咱村,不会有人狠心用这样的手段吧?”
一旁看热闹的吴方吴木匠也帮着搭腔,除开惹上麻烦事之外,他们不相信有人心肠会恶毒到这种地步。
李平心中暗暗苦笑,他怕麻风一事传开,打草惊蛇,引得冯春临有所警惕,所以就没跟他们讲麻风女来历以及背后的主使。
可他也在提醒着大伙这事背后有人作祟,但他们却半信半疑,或者他们相信麻风一事背后的确有人主使,可还有汛兵,还有官府,就是没想着靠自己。
那一刻,李平心中很是沮丧,训练矿工成为第一力量,就这样泡汤了。
李平所需要锻造的防身武器,就和短剑一样,瞧着图上所画的样式版图,刀身呈棱形,三面凹槽,虽是把短刃,郭韦二人都有些发怵,总觉得怎么瞧都很恐怖。
“不用精心锻打,用熟铁弄出形状即可。”
要的就是一定的坚韧性,李平所设计的武器就是三棱刺,只是稍微加宽了长度和宽度,所需要的就是刺。
郭韦人没太细想下去,照着李平的交代,顺手敲出十把这样的三棱刺,接着打磨了一会。
把东西交给李平的时候,郭齐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作罢,李平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让他放宽心。
夜里教室里,李平将套在木鞘的九把短剑分发给九个伙伴,少年脸上有些激动,也有些不解。
他想着组织矿人训练防范,可惜他们早已被压得喘不上气,变得麻木,一时间难以给他们灌输新的思想观念,他们脑里全是官府的威严和戚老爷的大神通,终究还是一副茫然懦弱。
所以便想到这九个伙伴,他要做的就是,尽快这帮小子练成自己的心腹。
“我李平!不是神仙,并不是你们想象的一样,万事万物皆可知,我和你们一样只是一介凡人,我只是懂得的东西多一些。”
“现在,我们镇面临着大敌,他们在暗处准备下手,可村里人他们不想站起来反抗,吃饱了喝足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能理解,毕竟人各有志。”
“你们呢?之前我曾问过你们,活着到底为了什么,我们都有一死,毫无意义,而人生意义在于你赋予了什么意义,你们也想着活一天算一天,为了活着而活着吗?”
飘曳的烛火在李平眼里却是晨曦之光,小伙子们不由得挺直腰杆子。
他们跟了李平这么多天,知道了很多事情,也更不知道很多事,他们的眼界和认知已经和村里人有了不同。
“不!”
九个小伙子齐声喝道,他们都感觉到,今夜的课程比起以往是不同的一天,张虎子和钟田海几乎是以军仪坐姿。
“对,你们不是那样的人,我会教给你们更多的东西,让你们知道真相,让你们看透这个世界,让你明白为了什么而活着……”
李平继续灌输着真诚。
“你们会为一个伟大的目标而奋斗的活着,那是一个值得用血肉筑造出的目标。”
说到这,小伙们喘着粗气,所有人不由得握紧手中的三棱刺,恍惚间明白了李平给他们这东西真正的意义。
“至于那个目标是什么,等后面你们会知道,或许即便没有我,你们也会毅然决然坚定地走下去。现在,正有着一帮敌人虎视眈眈,就盯着咱们村子,我们难道等着他们杀过来吗?”
九个声音聚在一起,震得教室嗡嗡作响。
“不!”
“咱们杀过去!”
张虎子愤然起身,两眼冒着炽热金光。
“对,咱们杀过去。”
虽然只有十个人,可大伙却都觉得有着百万雄狮一样,要杀过去,杀个痛快,要把对方杀个片甲不留,要让那群宵小看清楚,不是谁他们都怕,更不是谁都是软柿子可捏。
李平心中有些宽慰。
隔壁的草屋里,徐宏才徐秀才恼怒地将一张撕下来的纸张揉着一团,朝着隔壁狠狠扔去。
刚才隔壁一群小伙子一阵乱喊乱叫,吓得他正在抄书的手一滑,已经写好四百字的纸张全报废。
徐宏才继续咬牙抄书,这样的书写方式,速度很慢,自己苦练多年的书法绝对是废了。
“为了银子……命都能舍。”
徐宏才内心发出了呼喊。
在另一处船舱里,应雪儿也正凄惨地呼喊着:“梅儿!”
“为什么?我不是说了要让你控制着汤药?为什么你还要想着法子来测试药量?”
倚靠在她怀中的应梅儿嘴角溢出鲜血,她低笑着,伸出手指抚着姐姐的脸颊:“我已经把汤药用量测出来了……这世上,总有些事值得我们舍命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