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辅国若有所失的指着湖中小亭,“去岁秋天,先帝曾在此泛舟,在那亭下饮酒,先帝告诉我,说今年春天会再来的。”说到这里,眼泪便滚滚而下。
夜歌递上软巾,轻声提醒道:“现在不是悲伤时。”
屈辅国觉察到自己的失态,进入松泉阁中,止住内心的悲伤,平复自己的情绪,看着姜时助言道:“你出道虽晚,却大放光芒,先帝评价你见识不凡,卓尔不群,能做出非常之功业,先帝让我多加留意,加以擢拔。”
姜时助也带着悲伤,“先帝对小人有再造之恩,小人才誓死报效。”
屈辅国看着驺夫,命令道,“说说你掌握的消息。”
驺夫恭敬的言道:“暗桩的信息,武府恺后天动手!”
屈辅国转头问姜时助,“皇后和璟荣找到了吗?”
姜时助面带愧色,“除了东大营,能查的都查了,找不出他们的踪迹。”
“那就在东大营。”屈辅国咬牙切齿的言道:“武府恺不过是河间寒门出身,先帝念其勇武,提拔重用,没想到,此贼竟会背叛先帝,真该将他碎尸万段。”
夜歌冷冷言道:“有卦师说,此人狼顾之相,枭雄之貌,必将作乱。”
姜时助言道:“我们去东大营查访,那里完全封锁了,防备森严。”
屈辅国目光盯着邹夫,“你说,是谁刺杀的先帝?”
邹夫目光游离,低头言道:“督公,属下认为是成遂所为,此人狼子野心……”
屈辅国不耐烦的打断了邹夫所言,目光转向了姜时助,“你说。”
姜时助言道:“此事定是杨家所为,可离开姚家,单凭杨家,就算成功刺杀了,又该如何善后?属下觉得是杨家和姚家合谋。”
夜歌很是惊异,“先帝可是姚家女儿的骨血,怎么会刺杀那?”
姜时助解释道:“太后殡天,姚政君去世后,圣上和姚家感情越来越淡,姚武在成业殿中分量日轻,姚忠宣都四十多了,依然在野王郡为郡守,先帝也不打算让姚忠宣入阁,姚承业和姚承志身无官职,姚家在慢慢失势啊。”
“先帝的确有意打压姚家,不但姚忠宣弃之不用,连姚承业和姚承志也被束之高阁,要不是念及血脉之情,姚家怕是要被推到了,此事应是姚家主谋的。”屈辅国目光投向巍峨的中都城,“该如何应对杨家和姚家那?”
姜时助小心翼翼的问道,“两难境地,督公如何抉择?”
屈辅国面色愈来愈阴沉,久久沉默后,“抉择,可又如何抉择。”
看到屈辅国投来征询的目光,姜时助回道:“督公,伏虎新任,根基尚浅,龙武卫里派系繁多,怕是无法控制局面啊!一旦龙武卫失控,任谁都没有办法,所以……”说到这里,姜时助看屈辅国的面色阴晴不定,便闭口不言。
“先帝对我,如同再造,我岂能不遵先帝之命?”屈辅国从锦盒中拿出虎符和诏书,将其展开,“这是先帝赐予臣的虎符和诏书,允臣便宜之权,可调北军镇压叛乱,只是,国祚数百年,从未有中侍调动军队的先例,怕我一动,反给敌人口实,龙武卫借机起事,打出诛灭叛乱的旗号,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
“督公英睿!”姜时助回道:“龙武卫发难在前,几大家族接应在后,他们会借清君侧之名,以督公人头来瞒天下人,如此一来,督公怕是凶多吉少啊!只要我们卫府在,就有的是手段对付我们的敌人,谎言,欺骗,挑拨,离间,以我们卫府手段,只要做到丝丝入扣,环环相连,没有那个家伙是扳不倒的!督公,属下以为,应先保卫府!只有活着,才能完成陛下意愿,才能拥立太子璟文。”
“活着!”屈辅国突然脸色凝重,“只怕是他们容不下我。”
姜时助想了想,“督公,我在常扬时,见过龙蜥,个头很小,却能改变身体颜色,借助环境掩藏,慢慢接近猎物。等靠的足够近时,就会暴起发难,咬紧敌人的命脉,一击致命,所以,这种狡猾的小东西能捕杀大得多的猎物。”
“龙蜥!”屈辅国不由得心中一惊,似乎看透了局势,盯着天空中的鸿雁,长叹一声道:“先帝的大仇,要慢慢的来,我要做只能变色的龙蜥。”
屈辅国郑重的将虎符和诏书交给姜时息,“交给公道安,先帝有言,对方虎符上写的是‘甲兵之符,奋武鹰扬,右拥天子,左驻北莽’。”
姜时助小心的将二物收了起来,“属下今日就交过去。”
交代完后,屈辅国上了坐辇,对众人言道:“我要回宫去做只龙蜥,与他们虚与委蛇了,观察局势,静观其变,看看我们卫府应该怎么做。”
陪着出去,姜时助悄悄言道:“督公,这些天,驺夫去了三次姚家。”
屈辅国脸色阴沉,冷冷言道:“不用留着他了,今晚就让他消失吧。”
姜时助心神一震,见到屈辅国的目光,点头言道:“督公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