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范友吉离去,漆毛寿激动的跳了起来,满脸兴奋的言道:“斗老爷要来了,要是他看上了我们茶坊,我们可就发大财了。”
“坐下。”君牙还为刚才的事生气,现在更是看不上漆毛寿,严厉的批评道:“看你轻浮的样子,多大的男人了,以后稳重点。”
没想到向来和善的婶娘发火,漆毛寿赶紧闭口不言。
“毛寿,去给我取来纸笔。”胡三开口提出要求。
“纸笔?”漆毛寿很是惊奇,“师傅是给家人写信吗?”洋洋自得的笑道:“弟子早些年也读过几年书,虽不是满腹经纶,这写信还是没有问题。”进入房间中,翻桌倒柜,费了一番劲,才将纸笔找出来,一边研墨,一边言道:“我都多少年不写字了。”等磨好墨后,拿起笔来,问道:“师傅,要给谁写信?”
“把笔拿来。”胡三伸手接过笔来,想了想,便落笔纸上。
漆毛寿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毛笔在纸上毫无停滞的运来运去,慢慢在纸上勾勒出一个女子轮廓,见到女子越来越逼真,漆毛寿啧啧称奇道:“师傅,你这看不见,怎么画出来的这个女子如同活了,师傅可真是神人啊!”
见到纸上清雅脱俗的女子,君牙有些嫉妒的问道:“这女子你的相好?”
见胡三摇头,君牙这才脸色转喜,也不再多问,倒是漆毛寿很是好奇,“师傅,这是你的母亲,还是姐妹?”盯着图,自言自语,“真是神仙中人啊!”
“算你还有点眼光。”胡三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我想起来了。”漆毛寿盯着画中女子,若有所悟,“这是我们祭拜的春神,茶神,草木神,句芒。”吹干水墨,拿起来仔细端详,禁不住的感叹,“莫说师傅眼睛看不见,就是我这个眼睛好的,学多少年也画不出这么好看的画。”好奇的上前,双手在胡三的眼前来回晃动,看到胡三毫无察觉,这才相信是个盲人,惋惜道:“师傅要是能看得见,肯定是最厉害的画师。”
胡三笑了笑,“看得见,反而画不出来了。”指了指眼睛,摇头言道:“我们从来看不到眼中的。”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心,“只能看清心中的。”
君牙笑道:“也不知道在你师傅心中,我是什么样子的。”
漆毛寿也是好奇,便请求师傅,“师傅,给婶娘画一副吧。”
君牙反而害羞了,“你师傅都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怎么花?”有些挑衅的上前,“要是你师傅不摸一摸我,怎么能画的出来。”
漆毛寿嘿嘿笑道:“摸出来的不算,心里的才算。”说着,把纸铺开,毛笔送了过去,“师傅,给婶娘画一副吧,我看师傅心中的婶娘什么样子的。”
胡三接过毛笔来,开始描绘起来,不过片刻,一副人物画就出来了。
君牙赶紧凑过去看,纸上有个丰腴妩媚的女子,那身姿,那神态,那风韵,就是自己,赞叹道:“你可真是神笔啊,就是我走入了画中。”
盯着画中女子,漆毛寿好奇的问道:“你从未见过我婶娘,为什么画的如此惟妙惟肖,难道……”说到这里,盯着二人,欲言又止,只是嘿嘿干笑。
君牙脸色羞红,赶紧驳斥道:“不要胡说,我们什么都没有。”
漆毛寿点头,“只有心中有你,才能画中有你,我知道了,师傅说的没错,不管是看到的,还是听到的,都是假的,唯有心中的才是真的。”说着,扑通一声跪下,“我还想学师傅的本事,到了今天我才知道,师傅对我来说,就是不能攀登的高山,不能触摸的高天,能喊你一声师傅,就是弟子一辈子的荣幸。”
胡三没来由的笑道:“这就是你们最可爱的地方,也是你们最可怕的地方。”起身言道:“他们说,人是卑微的,卑微的如同花鸟虫鱼,我也曾这想过,到了今日,我才知道,我错了!我本以为我在守护天地,其实,你们也是值得守护的,融合了神族、灵族、妖族之血的你们才是天地最宝贵的种族。”
“你们?”漆毛寿有些不解,“难道师傅不是我们人类?”
胡三没有多言,将君牙的画递了过去,“这幅画挂在家中。”然后指着句芒的画言道:“将这幅画挂到茶坊去,这可是茶神,将来要保佑我们茶坊的。”
漆毛寿拿起画卷,抬步要走,回头问道:“师傅明日不见斗老爷了?”
胡三摇头,“为师不喜这热闹,你做好此事就好。”想了想,叮嘱道:“明日若是有人问起这幅画怎么来的,你如何回答?”
漆毛寿眼神一转,笑道:“师傅这么叮嘱我,定然是不让别人知道是师傅画的。”嘿嘿笑道:“若是别人知道了,少不得来麻烦你画像。”
君牙笑道:“我可不想家里天天来那些莺莺燕燕。”
漆毛寿恍然大悟,翘起大拇指,“婶娘说的对。”对胡三自信的言道:“师傅放心,我就说这话是大街上一名老书生画的,书生画完后便不见了踪迹。”
胡三满意的点头,便听到漆毛寿匆匆离去的脚步声。
看到漆毛寿离去,君牙上前,温柔的倚在胡三的身后,轻声言道:“你是不是嫌弃我是残花败柳?你若是不嫌弃我,今晚就到我房中来吧!”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炽热和神情,胡三转过身来,苦笑道:“茶夫人,你在我面前,就是个孩子,也许几天后,我就永远的消失了。”
君牙眼中噙满泪水,“几日的欢愉,就是一辈子的幸福。”
胡三感受到了君牙的伤感和失落,他将君牙拦在怀中,轻吻额头,“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带来的不是幸福,而是痛苦和伤感。”
看到胡三无情而去,君牙的眼泪再也无法抑制的滑落下来。
成天堡中,见到范友吉走了进来,斗冯辛问道:“在吗?”
范友吉笑道:“你多虑了,不是胡大师闯进来的。”
斗冯辛问道:“你去拜访,他怎么反应?”
范友吉回道:“此人虽是瞎子,却不卑不亢,倒有几分风骨。”
斗冯辛不再多问,只是挥了挥手,让范友吉退了下去,自己却是盯着蜡烛呆呆的失神,等看到烛光下的黑暗,便若有所悟的笑了起来。
乌云覆盖着天空,茶陵笼罩在阴暗之中。
看着天空,漆毛寿有些担忧,“要下雪了,不知道斗老爷还来不来?”
年老伙计言道:“斗老爷是何等身份,怎么可能来我们这茶坊?”
年轻伙计驳斥道:“就是有身份,人家才言出必行。”
有人摇头,“言出必行,那你要有身份,我们这些人有吗?”
有人反驳,“哎,大人物都自重身份,手下狗腿子才恶心人。”
伙计们正在议论时,只见两人轻装简从,跨过院门,朝着茶坊而来,见到来着正是范友吉,漆毛寿赶紧让众位站在两旁恭立,静候家主光临。
见到众人跪在地上,斗冯辛笑道:“都起来吧,不要这么拘谨。”
二人在众人簇拥下,进入到茶坊中去。斗冯辛饶有兴趣的看着作坊四周,见到里面干净整洁,很是满意,“好,这茶坊做好了,每日能产茶多少?”
漆毛寿受宠若惊的言道:“老爷,等茶坊做好了,每天能产茶千斤。这是最初的产量,等人手多了,能产茶万斤。”
斗冯辛满意的点头,“你的茶坊每日产茶千斤,若是我们这里万斤,恐怕就会把金茶价格压下来,每日五千斤就足够了。”
漆毛寿带着讨好的笑容,“老爷所言甚是,小人见识浅薄了,就想着扩大产量了,这点我倒是没有想到,说起来,还是老爷站得高,看得远。”
环顾四周,斗冯辛的目光落在墙上的挂画,范友吉也注意到了,二人看着对方,都从对方眼神中读到了惊骇,心神震荡,斗冯辛体内散逸出淡淡魔气。
在作坊后面的货栈中,胡三正透过小孔窥探,当看清斗冯辛的面容,顿时激动起来,他赶紧安定心神,唯恐心跳加速会让斗冯辛察觉。将一缕散逸的魔气抓入手中,慢慢探查,过了会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只身悄然离去。
斗冯辛也觉察到了房门后的异常,只是平静的问道:“这幅画哪来的。”
漆毛寿言道:“从我家门前路过的落魄老文士手中买来的,他告诉我,这是茶神句芒,我开茶坊的,最好是挂在这里,好保佑我们生意兴隆。”
范友吉问道:“画的这么精美,也是国手了,这文士在哪里?”
漆毛寿很是爽快的回应道:“待会儿,小的领你前去。”
看完茶坊之后,斗冯辛指着门后的货栈,“去看看存货。”
等他们进入货栈,看着堆积的茶叶,斗冯辛问道:“这里没人吗?”
漆毛寿赶紧回道:“今日老爷过来,我怕闲人杂乱,没让他们来。”
范友吉很是满意,招呼漆毛寿,“随我进堡,你有契书要签。”
听到事情落定,漆毛寿兴奋不已,“我这就随大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