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才人白了赵溪音一眼:“你个小厨娘,整日寻思的事还不少。”
还打听上太医的事了。
赵溪音如实禀报:“我阿娘的病吃药总不见好,许是宫外的大夫医术有限,只能寄希望于宫中的御医了。”
文才人瞬间收了白眼,有孝心的人不能鄙视。
她记得上次赵溪音出宫,就是给阿娘抓药,想来是药石无效,走投无路才想让宫中的御医给瞧瞧。
想到这,文才人有些内疚,上回听说赵溪音阿娘生病,合该多问一句的,当时竟只顾着吃,连句关心都没有。
她一个低位嫔妃,其实也吩咐不了太医,但是给赵溪音牵线搭桥,还是能做到的。
“你想打听候太医?”
赵溪音点头:“刚才遇见侯太医,他说他要出宫回家一趟,侯太医今日不当值吗?”
文才人还真不知道这等微末小事,看向她的贴身宫女:“你知道吗?知道的话知无不言。”
宫女倒是记得清楚,细细道:“侯太医这半个月都是夜班当值,今日本该清晨就能出宫,为着给各宫嫔妃例行请脉,就耽误了半日,方才才离开。”
“奴婢也是听说,候太医七岁的儿子感染风寒,他急着回家给儿子诊治。”
文才人如何能不知道赵溪音的打算:“你若想请得动候太医,就从他生病的小儿子身上下手,每日早膳前去西直门等,那会儿正是候太医出宫回家的时间。”
赵溪音曲膝一福:“多谢才人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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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晨起。
赵溪音开始做早膳,除了做文才人那份,还额外做了栗子糕。
做好的早膳由徐棠带着杂役给文才人送去,她则带着栗子糕来到西直门。
等了一柱香的时间,候太医果然出现了。
“候太医,早。”赵溪音面带微笑。
“啊,是赵御厨啊。”候太医明显一愣,没想到在这里遇见赵溪音,两天时间偶遇两次,瞧这缘分,“赵御厨这是……要出宫还是进宫啊?”
赵溪音笑了笑,把那包栗子糕推过去:“晨起给文才人做了栗子糕,做好才想起来,才人是不喜欢吃栗子糕的,记得听储秀宫的宫女说,候太医有个小儿子,玉雪可爱,这包栗子糕,全当给令郎当零嘴了。”
候太医不傻,仅有一面之缘的御厨突然赠吃食,肯定不止好心这么简单。
“赵御厨有什么事请直言。”
赵溪音顿了顿:“家母病了一个月不见好,我想请候太医走一趟城南的虞河村,为家母诊治。”
候太医家住城西,虞河村在城南,距离并不近,说实话候太医不想去。
【一包栗子糕就想让本太医上门诊治,小厨娘这生意做的可真不亏本。】
【谁不知道司膳司的御厨做不出好东西,这栗子糕,想来味道也不咋样。】
听到这,赵溪音并不气馁:“宫外最好吃的栗子糕在城东,候太医若是去城东买,至少走半个时辰,走回来再出城,少说两个时辰,到家都晌午了……”
候太医烦的就是这件事,儿子生着病,非要吃最好吃的栗子糕,他只能去城东买,来回一趟人都累散架了。
宫中尚膳监倒是有美味的栗子糕,但尚膳监是给皇上做吃食的地方,岂是他一介太医说讨要就讨要的?
尚膳监高攀不起,司膳司却又瞧不上。
候太医是真不想再往城东跑一趟了,犹豫一下,接过栗子糕,就要往外掏银子:“一两银子卖给我可好?”
赵溪音却摇摇头:“说什么卖不卖,给令郎做些个吃食,哪有让太医掏钱的道理,治愈给家母看病的事,等您有时间再说。”
候太医值守一夜,此刻又累又困,只想赶紧到家歇息,当即感激道:“赵御厨真是好心人,等我有时间,定当上门为令慈诊治。”
谁知到了第二日,赵溪音还未给文才人做好早膳,候太医就在司膳司门外等候了,说要找赵御厨,态度很是恭敬。
司膳司的厨娘倒是被不少宫女找上门过,不过那都是来指责菜肴做的不好吃的,语气凌厉,态度颐指气使。
像候太医这般恭敬礼貌的,还真不多见。
一问才知,候太医是找上门,向赵溪音讨要点心的。
司膳司现在被人这么看得起吗?上门讨要点心。
宫人来讨要点心或者吃食,对偌大的司膳司来说,并不会觉得损耗食材,只会觉得脸上有光,被认可,被看得起了。
万事有来才有往,人家不跟你来往,只能说明司膳司没有利用价值。
赵溪音擦擦手,赶忙迎出去:“候太医?一大早怎么到这儿来了?”
候太医面带羞愧:“赵御厨,请先允许我道个歉,昨儿我还想着那栗子糕不如城东卖的好吃,结果到家犬子一尝,好吃的两眼放光,说比城东那家美味多了……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小瞧你了。”
那栗子糕是真好吃,儿子吃的时候他尝了一块,香味浓郁,咬上一小口,满嘴都是栗子的香气,口感也十足得好,又沙又糯,比糖炒栗子还要好吃几分。
赵溪音“嗐”了声:“候太医不必客气,令郎吃着好就成。”
候太医期期艾艾开口:“犬子非想再吃些,赵御厨能否、能否……”
赵溪音哪能不懂这御医想开口求什么,正中下怀道:“栗子糕有现成的,候太医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
包好的栗子糕塞到候太医怀里,他才叹了口气道:“赵御厨心善,为令慈诊病的事,我随时有时间。”
“当真?”赵溪音大喜,“后日申时我回宫归家,到时候在城南门口等着侯太医。”
侯太医笑道:“不用,我知道城南的虞河村,在家等我就成。”
如此说好,赵溪音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两包栗子糕换当朝御医一次上门诊病,实在太划算了。
徐棠听后也乐了,劝溪音不要妄自菲薄:“他是御医,你是御厨,他儿子吃的栗子糕还是当朝御厨亲手做的,所以两相之下,谁也不占谁便宜。”
后日出宫,赵溪音惦记着阿娘的生辰,琢磨着买件什么礼物好。
上次回家刚给阿娘裁了两身春装,家里肉啊蛋啊也不缺,想来想去,觉得阿娘唯一缺的,就是一双舒舒服服的单靴。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下午时,司膳司厨娘们午睡刚醒,就听说又有人上门赵赵溪音了。
这回来的不是太医,而是尚衣局的姜秀娘,掏出一只绣着桃花枝的荷包,想让赵溪音赵御厨给做一碗长寿面。
姜秀娘瞧着有二十多出头,拉着赵溪音说:“我去给文才人送春装,偶然听到才人身边的宫女说,赵御厨面做的特别好吃,过两日就是我的生辰,能不能请赵御厨给我做碗长寿面。”
一日之内两个人来上门换物,其他厨娘瞧在眼里,酸在心里,怎么就没人来找自己?
赵溪音瞧了瞧那刺绣荷包,当真精致,但她要荷包没啥用,不动声色推回去:“姜姐姐生辰,合该吃完长寿面,过几日也是我阿娘的生辰呢,我一直想给她寻双合脚的单靴。”
姜秀娘会意,立刻道:“这有什么难,尚衣局有的是现成的鞋面和鞋底,赵御厨告诉我令慈双足的尺寸,不出两日,也就做成了。”
“姐姐手巧。”赵溪音报了阿娘的双足尺码,“再加一包香甜软糯的栗子糕好不好?后日一早就去给姜姐姐送去。”
做成一笔“交易”,姜秀娘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却见郭掌膳面色不善地抱臂而立:“呦,赵御厨一日之内做了两桩生意,真会拿司膳司的食材,为自己牟利。”
司膳司有偌大的后勤供应,光禄寺采买的食材,以及上林苑养的家禽牲畜和种植的蔬菜,源源不断地供应来,御厨们只用十之一二,剩下的大部分都浪费了。
御厨们给有需要的宫人自愿做吃食,在合理范围内,并不会浪费尚食局的食材。
就好比秀娘只要愿意花额外的时间做鞋,就能当人情送给别人,同样,御厨劳苦自己做的吃食,也能作为人情交换。
端看你的厨艺,值不值当换人情罢了。
赵溪音还没说话,姜秀娘先听不下去了,事情是由她想换点心而起,自然没有赵御厨挨骂的道理。
于是张口就怼:“郭掌膳这话说的,是在讽刺我用尚衣局的布料牟私利吗?既然是这样的话,我且问问我们尚衣女官,司膳司的春装做好没,若是没有就先停一停,毕竟训斥手下秀娘要紧。”
已经立了春,眼瞅天儿要暖和起来,司膳司的厨娘们还穿着冬装,就等尚衣局做好春装,就能给厨娘们换新衣了。
提到这茬,郭掌膳瞬间没了脾气,六司一局都在等春装,万一被胡尚食知道,司膳司的春装是因为自己延误,就大祸临头了。
她换了一副笑脸:“这不说笑呢,司膳司的春装,还能姜秀娘代为催一催尚衣女官。”
姜秀娘这才作罢:“看在赵御厨的面子上,我且帮司膳司催催。”
郭尚膳脸上笑容得体,赵溪音却听到她心里一阵叫骂,就差把无能狂怒写在脸上了。
两日后,赵溪音拿到姜秀娘新做的靴子,带上文才人赏赐的镯子,出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