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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见李追远和润生在说话,薛爸就起身道:“小远,润生,你们聊你们的。”

    “薛伯伯,不好意思,我这里有点事。”

    “哎,没事没事,正好我也有事呢。”

    薛爸笑呵呵地拿起工具,去整理起那些摆在院子里的盆栽。

    昨天来时李追远就注意到了,家里盆栽不少,还有几张小石桌,用以摆放成景。

    薛家的责任田早就被亮亮哥给租出去了,这让二老从传统农村劳作中脱离,提早过上了养老生活。

    平日里,薛爸的爱好就是拾掇这些盆栽,再就是去长廊那里喝茶听评书。

    薛妈会在午饭后出去打长牌,牌友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她在里面那是相当的年轻。

    “润生哥,我们上楼吧。”

    “好。”

    李追远来到楼上,在亮亮哥以前用过的书桌前坐下。

    从背包里拿出本子和笔,李追远在空白页上画了三个圆。

    三组人,都到了民安镇,却是三个不同的民安镇。

    这是临出发前,李追远所没有设想到的事态发展。

    是邪祟的瘴。

    是玄门的阵?

    还是以前经历过的空间夹层?亦或者是自然界里其它罕见的神秘?

    前不久操场上社团招新时,那位喜欢介绍UFO的社长,还讲了很多世界各地的未解之谜。

    李追远闭着眼,任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覆在自己脸上。

    由于无法联系到彬彬和萌萌,缺少太多信息,所以他现在根本就无从推断。

    而且,他怀疑,阴萌和谭文彬那里,应该已经发生了不正常的事。

    因为自己这里的正常……反倒是一种极不正常。

    是因为亮亮哥白家女婿的身份,导致这条线的发展,出现了滞缓?

    不排除这个因素的影响,但李追远并不觉得这会是主因。

    上次师母家的晶晶中邪时,晶晶表现出了对薛亮亮身上白家气息的反感,但也只是到反感程度,真打算对他做什么还是会去做的,连薛亮亮本人都是如此,更何况只是他的家人。

    因此,李追远怀疑,自己的这条线,本就该是最慢展开的。

    吴胖子的准岳父岳母已经生病,范树林的那位朋友也已离婚,这两条线,其实都已出现了异端变化。

    薛爸的五十岁生日在下个月,能牵扯到这条线的薛亮亮这会儿还在都江堰,他要忙完事或者请假才能回来给他爸办寿……而且多半回老家前,他还得先回一趟南通。

    是自己来早了。

    但这不是错,因为这是特意争取到的优势。

    现在的情况,相当于整个团队,被一块巨大的黑布给蒙盖了,互相看不见,但问题不大,盲打,也有盲打的方法,自己又不是没当过盲人。

    “润生哥。”

    “哎。”

    见李追远在思考,润生就自觉地站到房间门口,手里握着一根“雪茄”,正在抽着。

    他走到书桌边,问道:“小远,你想到找到彬彬萌萌他们的方法了?”

    李追远摇摇头:“没有。”

    “那……”

    “润生哥,我需要你来帮我一起想。”

    “我?”润生将“雪茄”头指向自己的脸,“我尽力。”

    李追远问道:“润生哥,如果把你替换成阴萌或者谭文彬,你来到民安镇落脚下来后,想到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我会来找你,小远。”

    “要是找不到我呢,甚至,打听不到薛家呢?”

    “我……”

    “润生哥,你会离开民安镇么?毕竟这里发生了问题,我们联络不到外界了。”

    “不会,我们就是奔着问题来的,我不会离开民安镇,我会按照你事先的计划吩咐,继续做我手头上能做的事,把线索推进下去,以期待接下来能和你见面汇报。”

    “所以,阴萌和谭文彬,应该正在干相同的事。”

    润生挠挠头,问道:“小远,这些,你需要问我么?”

    “需要的,我要确认一下,因为我的代入感,容易失真。”

    他是任务计划制定者,计划约束性对他来说低很多,毕竟,李追远头顶上没有一个“小远哥”。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应对措施,会更极端一些。

    比如证明一下,既然有三个民安镇,那自己现在所在的这个民安镇,所见到的镇民,是否是真的活人?

    可以找个作奸犯科且逃脱法律制裁的亦或者找个横行乡里的村霸,替天行道的同时,观察一下他们的死亡。

    也可以打听谁家有将死的老人或病人,注视他们最后的弥留。

    哪怕民安镇民风淳朴且这会儿都身体健康,自己也能去打探一下谁家有新坟,挖个坟找具新鲜的尸体做个实验。

    魏正道的《正道伏魔录》里就记载过这样的一段话:

    “人,是最容易找出破绽的对照物,可以从这里的‘人’身上,找出这里复杂环境的特征。”

    但很显然,阴萌和谭文彬,不大可能这么做。

    因此,为了保证三条线的行事风格统一,自己得配合跟从他们的行为,以期形成合力。

    李追远拿起笔,在本子上快速画了一只潦草的鱼。

    笔尖,不停地在这条鱼身上轻点。

    事实上,他能做的事还有很多,可以用阵法、可以用风水、可以用齐氏机关要术等手段,来寻求更暴力的破解。

    看起来难度很大,但他又不是要拆房子,只是想在墙角打个洞,可行性还是挺高的。

    甭管你这环境的原理到底是什么,自己都能研究后,尝试给你捅捅。

    目光看着面前的这条“鱼”,李追远在心里道:

    “你,也希望我这么做么?”

    这条鱼,给自己来了一出愿者上钩。

    它的主观性,是一个无法绕开的问题,但这个问题却具备两面性,因为你无法确认到底哪一面是它的意图哪一面是它的刻意引导。

    面对这样的局面时,有一个最确保下限的方法,那就是忽略它的存在与意图,你只需要按照你原本认为正确的计划,坚定不移地做下去。

    李追远将本子合上。

    润生开口道:“小远,我担心彬彬那里,如果他真的正在遭遇什么事的话,我怕他一个人搞不定。”

    “润生哥,我对彬彬哥更有信心。”

    润生不认同地点了点头。

    李追远:“阴萌身手确实比彬彬哥好,但在面对特殊环境时,彬彬哥比阴萌,更善于利用环境。”

    “小远,你说得对。”

    “好了,润生哥,现在再怎么去关心他们都没有意义,我们应该把精力集中在该做的事情上。”

    “小远,你说吧,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按我推断,我们应该还有挺长一段时间的空窗期,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空窗期缩短,让未来该发生的事,提前。

    比如……提前让薛伯伯,过他的五十大寿。”

    ……

    午饭依旧丰盛。

    吃饭时,李追远主动开口道:“薛伯伯,薛伯母,待会儿吃完饭我和润生出去采风画画,会比较晚回来,你们就不用等我们吃晚饭了。”

    薛爸惊讶道:“要这么晚啊?”

    “嗯,我想多画一会儿,课上能用到。”

    薛妈疑惑地问薛爸:“我们亮亮当初怎么没画画?”

    李追远解释道:“我和亮亮哥虽然是在一个大学,但我们专业不同,而且有些课程是需要自己去选的。”

    “哦,是这样啊。”薛妈点了点头,但还是又补充道,“没事,等你们回来吃饭。”

    薛爸则反驳道:“别说等,让孩子心里挂念,到时候画画不得专心。

    这样吧,小远,你们多晚回来都行,但得注意安全啊。我给你们留门,饭菜留锅里,到时候你们回来了,自己烧灶热一下吃。”

    “好的,谢谢伯父伯母。”

    “呵呵,这孩子,谢什么谢,我们拿你当自家孩子看的。”

    饭后,李追远和润生出门去了。

    薛妈收拾好碗筷,对丈夫道:“那我……去打牌啦?”

    家里来客了,日常娱乐活动自然得停,不能怠慢客人。

    “去吧,反正孩子们晚上才回来呢。”薛爸摆了摆手,“我也去睡个午觉,然后去喝茶听书。”

    薛妈解下围裙,拿了些零钱,精神抖擞地出了门。

    薛爸则上了楼,走入卧室,打开电风扇,在床上躺下,开始睡午觉。

    院门本就没锁,被推开,李追远和润生又回来了。

    他们出去倒不是什么都没干,李追远去铺子上买了一些东西,示意润生拿去按照比例兑水。

    然后,他自己先走上楼,来到薛爸卧室门口,听到里头均匀的轻呼噜声,知晓薛爸已进入睡眠状态。

    轻声打开卧室门,走了进来,李追远拿出一张清心符,贴在了薛爸脑门上。

    这一刻,薛爸进入了更好的睡眠状态。

    李追远右手微握,无名指指节对着薛爸脑门敲了一下。

    更好的睡眠状态,再加上指颤回鸣的清醒效果,形成了一种对冲。

    薛爸的眼皮开始微颤。

    李追远又敲了一下,薛爸眼皮翻开了一丝,看见了里面的眼睛。

    差不多了,就是这个状态,类似“清明梦”,虽然在睡觉,却又对周围的事物存在一定的感知。

    这种状态持续时间不会太久,李追远得抓紧时间。

    他将自己嘴凑到薛爸耳边,开始用诱导性的语调说道: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过寿不过整,子女福永稳;破口月余缺,子息来补全。

    贫道云游四海,今过薛门,得闻家风纯正,薛郎有才,特下此批语。

    大寿提早过,切莫贪圆满,否则令郎姻缘蹉跎,薛门子孙不利。”

    李追远又按照上面的话,连续复述了好几遍。

    等润生拿着水碗和毛笔进来后,李追远忙起身过来,用毛笔沾上这配好的水,在地板上和墙上都写下了批语。

    昨晚听老夫妻夜话,他当然清楚老夫妻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亮亮哥的婚事,以及他们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孙女。

    以这一需求痛点,要求薛爸提前一个月过五十大寿,问题不大。

    这样一来,就能使得原本在月余后才会发生的变故,提前到现在。

    如此骗他们,没什么道德不道德的,自己现在在这里,有什么事暴出来自己也能出面解决,要是自己不在,天知道等事情发生时,这老两口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写完后,李追远撕下薛爸脑门上的清心符,和润生一起离开房间,下楼,出屋,离院。

    薛爸悠悠然醒来,自床上坐起身,眼里流露出思索之色,品味着脑海中响起的那些话。

    “是做梦了么?”

    但很快,薛爸就发现这似乎不是梦,因为他看见地板上和墙壁上,都出现了梦里的话。

    “不能过整寿,这样对亮亮姻缘和子嗣不好,得提前办,越快越好!”

    薛爸着急忙慌地下了楼,他要去找自己妻子商议一下。

    就这样,刚坐上牌桌还没打几轮的薛妈,被自己丈夫拉扯了回来。

    薛妈本想让薛爸等自己打完,薛爸连声催促来不及了,赶紧和我回家里卧房看看。

    牌桌上以及周围站着看牌的老太太们纷纷捂着嘴笑了起来,有一位还打趣道:

    “还不赶紧回去,你男人等不及了。”

    薛妈臊红了个脸,只得跟着薛爸回了家。

    关上门后,薛爸把自己刚刚做梦梦到仙翁的事告诉了薛妈,还带着薛妈上楼回卧室看那些字。

    只是原本还能看见的字,此时却全都消失了。

    但这种消失,反而更笃定了薛爸心中所想,让这件事变得更加真实。

    “这寿得提前办,越早越好。”

    薛妈虽然没看见字,但这事儿既然牵扯到自己抱孙子,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也附和道:

    “对对,那就提前过。”

    “那明天怎么样?”

    “哪来得及备菜和请厨子哟,就是请人吃饭,也不能今天请让人明天就过来的。”

    “也对,那该怎么办,最早什么时候能办。”

    “再有就是,你那过寿日子都提前知会请了人了,难道还得一个个回绝了他们?”

    “是啊……”

    这时,另一个房间里传来开门声。

    薛爸薛妈走出房间,看见站在门口的李追远。

    “小远,你怎么回来了?”

    “我出门匆忙,忘记拿颜料了。”说着,李追远挥了挥手里的颜料盒,“薛伯伯、薛伯母,你们刚刚在房间里争吵什么呢?”

    “是这样的……”薛爸将事情说了出来,这两天的交流里,他已经把小远当作一个成年人看待了。

    “这好办呀,过寿么怎么过不是过,明天就请一些近亲邻居来家里吃顿饭,摆一个大圆桌就行。

    至于一个月后的那一场,到时候亮亮哥也会回来,就以他的名义办,他长时间不在家,就办个席面感谢亲朋好友过去对家里的照拂。

    那天有人问起来为什么不是过寿,薛伯伯你就说算命的这般劝你的就是了,大家也都能理解的。”

    “小远这方法好,就这么办。”薛妈拍手道。

    “对,咱就这么办,明天……不,你这会儿就去买菜,明天摆一桌。”

    “明早去买不也一样么,还更新鲜。”

    “你忘了么,过寿那天早上得拜祖坟的,你明早去买菜,供品怎么弄?”

    “对,我给忘了,我这就去买菜。”

    听到“拜祖坟”,李追远目光一凝,等薛妈走下楼后,开口对薛爸问道:“薛伯伯,你们这里过寿前有拜祖坟的习俗?”

    “是的,这是我们这儿的一个习俗,也算是去知会祖宗一声,让他们也跟着一起乐呵乐呵。”

    “那薛伯伯,我和润生明早能和你一起去么?”

    “祖坟在后山上,路可不好走,而且天没亮就得去,小远,你就不用……”

    “薛伯伯,我们南通也有个习俗,就是去别人家做客,别人家要拜祖宗时,我们也得跟着去拜拜的。”

    “那行吧,明天动身时,伯伯来喊你。”

    “好的,伯伯,我等你。”

    “你快去画画呀?”

    “不去画了,薛伯伯,我给你写寿联和写寿字吧,我书法挺好的。”

    “成成成,那可真谢谢你了,小远。”

    李追远回到自己房间。

    拜祖坟?

    李追远记得,吴胖子准岳父岳母,是上完坟后出的事。

    老两口忙备菜忙到了晚上,李追远则早早地把寿联和寿字写好。

    大概凌晨四点,薛爸就来敲门了。

    他只是轻轻敲了敲,小声喊了一下,本想着年轻人起不来,他就自己去了。

    没想到门刚被自己敲响,就从里面打开,俩人都背着包,准备就绪。

    薛爸说道:“不用背这么多东西的。”

    “没事,我们都习惯了,快走吧,薛伯伯。”

    “哎,那好吧。”

    薛妈不去,但要是薛亮亮在家,他就得跟着一起去。

    薛爸本来有一个扁担搭两筐,筐子里是供品和纸烛。

    润生见状,干脆一起提了过来。

    “这怎么好意思,沉的。”

    润生摇头道:“没事,轻得很。”

    离了镇,往后山走,因润生背扛肩挑依旧健步如飞,故而极大地缩短了时间。

    天刚蒙蒙亮时,三人就来到了薛家祖坟处。

    一到地方,李追远就察觉到了薛家祖坟的不一般,次数山坳,有三起二落,就是三个并立的山头,前对河,后背山,称得上是一方吉穴。

    早年选祖坟时,应该也是请专门的风水大师挑选过的。

    薛家祖坟位于中间山头,不出意外的话,东西那两个山头上,也应该是别人家的祖坟。

    “薛伯伯,那两处山头,是谁家的祖坟?”

    薛爸闻言,目露思索,说道:“应该也是坟才对,但不记得是谁家的了。”

    “小远,我去看一下?”

    “去吧,润生哥。”

    润生飞奔而下,朝那边跑去,李追远则和薛爸一起布置供品。

    没多久,润生就跑回来了:“小远,那山头没坟。”

    薛爸惊愕道:“怎么可能?”

    他虽是不记得是谁家的了,但他潜意识里笃定是有的。

    润生又向西侧山头跑去,回来后说道:“那里也没有坟。”

    薛爸不解道:“不应该啊,我记得应该是有坟的,等我回镇上后再问问人。”

    “薛伯伯,还是先办事吧。”

    李追远清楚,那两座山头是谁家祖坟这件事,现在回到镇上肯定也问不出来。

    同时,该有东西的地方却没有,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冥冥中他有一种预感,这三处地方,应该是类似“阵眼”所在。

    得亏李追远已经梳理确定好了自己的方针,打算继续按照原计划走,否则这三处山头,就会是他尝试打洞的关键节点。

    “好,我先把祖坟拜了。”

    薛爸开始祭祖,先撒酒,再烧纸钱,最后再磕头。

    等薛爸磕头时,李追远猛地察觉到,最上方也就是位次最高的祖坟位置处,出现了些许异动。

    他马上进入走阴状态,看见一道微弱的青光,自上而下,直扑薛爸。

    李追远抬起手,下意识地想要去阻拦,可这手抬起来,最后又放下了。

    因为这不是邪祟,而是青霞。

    人们常说的祖坟冒青烟指的就是这个,把青霞看作了青烟。

    一般来说,只有真正的祖宗积德且葬吉穴,同时后世子孙品性纯良,可得青霞之庇,也就是所谓的祖宗保佑。

    这算是一种赐福,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自己没理由拦它。

    青霞没入薛爸体内,他本人毫无察觉,继续磕头。

    仪式结束后,薛爸开始收拾起东西,而祖坟地,也再无其它动静。

    李追远不禁怀疑,难道流程还没到?

    要是自己判断出了错,不是薛爸过寿的流程是推动主因,而是过寿那天来的某位宾客才是主因,那自己的这次提前,就没有意义了。

    三人回到了家。

    李追远原本想跟薛爸再询问一下,月余之后的大席上,会有哪些外地的亲朋过来,但才刚聊起话头,薛爸就明显开始犯困不停打着呵欠,而且几次就坐在椅子上几乎要睡着了。

    薛妈出来,看到这一幕,忙说道:“你起太早了,快去睡睡吧,睡会儿后就起来,要迎客。”

    薛爸迷迷糊糊地点头,刚想站起身,却又差点摔倒。

    “润生哥,你扶薛伯伯去睡觉。”

    “好嘞。”

    润生伸手,几乎是将薛爸单手抱起来进屋上楼。

    李追远看向薛爸先前坐着的板凳,困意来得这么强烈?

    难道是……祖宗要托梦?

    润生把薛爸送上去睡觉后,就开始贴起了寿联和寿字。

    没多久,有两家亲戚就上门了,然后是隔壁的两家邻居,院子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这时,隔壁邻居家的小伙子,提着一个大竹篓子进来,笑着喊道:

    “哈哈,婶子,今儿早上出船,正好捞到一条大的,我都没见到过这么大一条鲜货,你赶紧拾掇拾掇,咱中午炖个鱼汤,这也算是河里龙王爷给咱叔祝寿了。”

    竹篓里是条大鱼。

    润生忽地弯下腰,在李追远耳边压声道:“这鱼,是脏的。”

    李追远马上看向送鱼过来的小伙,小伙赤着脚,光着上半身,肤色黝黑,看其与周围人的互动,确认是隔壁邻居没错。

    在小伙身上,李追远没能看出任何端倪,他不是邪祟,也没被附身。

    而且,他言谈举止间很是自然,微表情也无不妥,证明他应该没撒谎。

    所以,这条有问题的鱼,的确是被他无意间打上来的。

    但这条鱼,很可能是故意的,它在愿者上钩。

    薛爸刚拜祖坟回来,这条鱼“跟着”就来了,这里头,肯定有关联。

    薛妈发出了惊呼:“天呐,这么大的鱼,我一个人可怎么杀啊。”

    “薛伯母,让润生帮你杀鱼吧。”

    “润生,可以么?”

    “当然。”

    润生从邻居小伙手中接过鱼篓子,往后厨方向走去,李追远跟了过来。

    后厨外有个小门,里头还有个几平米的小院子,平时基本不用。

    润生将鱼篓子往这里一放,扭头看向李追远。

    “润生哥,抓出来。”

    “好嘞!”

    润生伸手,将大鱼抓出,大鱼显得异常温顺。

    李追远双手按压印泥,直接在大鱼两侧划下两道红痕,最后在大鱼头端收束。

    大鱼当即开始剧烈挣扎,鱼眼泛起红色,鱼鳞发黑,鱼唇下方更是长出了两排锋锐的细牙。

    李追远发现,此时它的形象,和自己在阿璃“梦”里看见的那条大鱼,有七八分的相像,最大的区别还是在体积上。

    它现在哪里还有半点鱼的影子,分明像是一头正在疯狂挣扎的野兽。

    得亏润生力气大,且懂得发力技巧,要不然普通两三个成年人,还真压不住它。

    “小远,帮我把我黄河铲拿来。”

    “不能那么杀。”李追远摇摇头,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破煞符。

    润生会意,用膝盖抵住鱼身,解放出一只手,将鱼头向上掰,使其嘴部张开。

    李追远快速将符纸放入鱼口之中,在其嘴巴快速闭合想咬自己手指前抽离。

    破煞符一进入,大鱼的挣扎变得更为猛烈,以润生的重量都被其顶得开始发颤。

    不过很快,大鱼的鱼鳞开始化为白色,泛红的鱼目也快速灰败,其挣扎力度开始越来越弱。

    起初是鱼鳞逐渐粉化,随后是鱼肉,像是被烧完了的蜂窝煤。

    “咔嚓……”

    大鱼身体彻底裂开,最中央区域,有一个黑色的鱼泡竟然在破煞符的威力下得以幸存,还在弹跳。

    鱼泡里,似有东西在蠕动。

    润生咽了口唾沫。

    “润生哥,这个不能给你吃。”

    “嘿嘿。”润生脸上露出讪笑。

    李追远又掏出了一张破煞符,对着那个黑鱼泡丢了下去,破煞符将其覆盖后,马上开始燃烧,鱼泡破裂里头一根根黑色细长如蚯蚓般的东西开始绷直身体做最后的挣扎,细看之下,能看见它们身上整齐细微的鳞片。

    最终,这些东西也都化作了白色粉末,在地上留下了一圈类似烟花盛开的图案。

    为了镇杀这东西,耗费了两张破煞符。

    难以想象,这玩意儿真被下锅熬了汤,吃进肚子里后,会是怎样一个可怕后果。

    这还并不是它的本体。

    李追远走回屋,恰好这时看见先前上楼睡觉的薛爸一边捂着额头一边缓缓走下来,一边走一边在摇头,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薛伯伯,你怎么了?”

    薛爸有些茫然道:

    “小远,我刚睡觉时,又梦到了一位仙翁,那位仙翁跟我说了一些话。”

    “薛伯伯,仙翁说什么?”

    “我觉得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个梦当不得真。”

    李追远惊了一下,第一个仙翁是他传声假扮的,可这第二个,很可能是真有用!

    结果因为昨天自己假扮过了,反而使得薛爸不相信这位“真仙翁”的话了。

    “薛伯伯,万一仙翁还有什么其它吩咐呢,您快再回忆一下,梦里他对您说了什么?”

    “这个仙翁说,让我赶紧去正门村,设供摆血碗祭拜。

    说只要我这么做了,就能保佑我家族传代,子息延续。

    你看,这不就是昨天真仙翁来过,我自己又跟着做了一个相似的梦嘛,就连保佑我的奖励都是一模一样的。”

    “正门村,不就是您给我讲的那个地方么?”

    薛爸点头道:“应该也是昨天我和小远你讲过探险队的事,正好凑到刚才那会儿,给一起梦到了,谁会去那个地方啊,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正门村,按地方志记载,原本是民安镇下面的一个村子,两百多年前被洪水淹没。

    其位置在民安镇西南方向,从很多年前到现在,都在不停地有传闻出现,谁谁谁曾在那里见过一个村子,村子里还有活人,穿着什么样的衣服。

    现在民安镇就有一个人,说自己去过正门村。

    而这个人,镇上不管谁家办酒席他都会来,主家会特意拿一个大碗盛饭,再在上面盖上菜,让他一个人蓬头垢面坐角落里吃。

    按老人家说法,那就是每个地界,都会有这样一个傻子,虽然疯疯癫癫精神失常,却也不打人不害人,村镇上百家饭养着他,也算是让他为大家伙保个平安。

    上个月,有一支由六个年轻人组成的探险队,听闻正门村的传说,想去探险,那支探险队是由一个大学的学生组成的,被热情的小卖部大婶带到了同样出了大学生的薛家。

    虽不是和儿子一所大学的,但薛爸薛妈还是热情招待了他们一餐宿,他们也找薛爸了解了一下正门村的事,薛爸跟他们说了一些自己的听闻,最后劝他们别去冒这个险,一是找不到,二是找到了更不吉利。

    不过这群年轻人完全没听进去,第二天就出发上路了,而且他们还带着镇上那个傻子当向导一起去了。

    结果一周后,傻子自己回来了,探险队六人,则完全没了音讯。

    镇上人都说探险队没找到正门村,就把傻子送回来后就连夜走了,因为傻子口袋里有一笔钱,应该是探险队给他的向导费,傻子还拿钱去小卖部那里买了很多糖吃。

    但薛爸薛妈不这么认为,因为那六个年轻人很喜欢薛妈做的臭鳜鱼,说等回来后,还要再到他家来吃。

    老两口能听出来这不是客气话,可他们,却没再来。

    薛爸还偷偷去派出所报过案,派出所做了笔录后说会去联系学校查证,几天后薛爸再去询问时,派出所说那所学校回复说本校无学生失踪。

    自家出过大学生,因此薛爸清楚,那会儿还在暑假期间,学校怎么查证本校学生是否失踪?

    这事儿,也就成了无头悬事,一直压在薛爸薛妈心里头。

    事到如今,李追远几乎可以确定,

    自己这次真正要去的地方,就是正门村!

    “哈哈哈,吃席,哈哈哈,吃席!”

    外头传来一个成年人的笑声。

    傻子来了。

    ———

    太困了,赶到现在,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我先去眯一会儿,晚上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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