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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因果之事,种树栽花,缘分未泯

    或许是感受到了谢怜的决心,老槐树枝叶颤动,放出一道道雾气,将整个院子掩住。

    这下子别说是全少泽他们了,就是小白狐和庄俨,也暂时不要想进来打扰了。

    “你们看,院子里起雾了?”

    有人发现谢宅的惊变,却是瞪大了眼睛,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这雾气来的是那么的突然,让娄知县想到了数月前的鬼雾,但这两种雾气明显又不太一样.后者诡异的很,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但前者就像是普通的雾气一般,以惊人的速度弥漫开来,但并不会大规模扩散,只是堪堪将院子护住,之后便停了下来。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眼前的这座小院从整个小宁县分割出去了一般。

    “这谢娘娘果然不是凡人啊!”

    一个侍卫感慨说道。

    小院近在眼前,但被这浓雾一遮掩,却好像远在天边。

    “这自不必你说。”

    众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谢娘娘的神奇之处,大家都看在眼里,别的不谈,就是刚刚那个仙气飘飘的少女,就让他们念念不忘

    不像是个人,更像是一个灵动的精灵。

    “我关心的是,谢娘娘此举,是不是不想见我们啊”

    县丞早已闻讯赶来,一脸忐忑的问道。

    “多半是如此了。”

    全少泽一声长叹。

    他最不想看到的画面成真了。

    果然仙人们都是怪脾气,不是凡人想见就能见到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小庄出门了。

    他抱着书本,打算按照惯例去老槐树下读书,结果一推开门,就看到了一大群人,顿时吓了一跳。

    “是小庄先生!”

    “小庄先生是庄先生的儿子,谢娘娘拿他当子侄看待。”

    “每天早晨小庄先生都会去谢娘娘家里读书!”

    县衙众人早就摸清楚了谢宅的情况,看到庄俨后立即露出喜色。

    “小庄先生,你进去后见了谢娘娘,请她务必抽时间见一面,这一位可是丰都来的侍中大人,肩负着陛下的皇命呢”

    娄知县连忙说道。

    他看到了唯一的突破口,按照以往的情况来说,唯一能通行谢宅的,就只有庄家父子。

    “丰都来的大人?”

    庄俨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了全少泽一眼。

    “可我不知道怜姨会不会见你们,她一直很忙..”

    全少泽挤出笑脸。

    “把话带到就行。”

    庄俨犹豫着点了点头,就要往前走去。

    只是看到好大的雾气,却是露出迷茫之色。

    这雾他还是第一次见。

    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还是抱紧了怀里的书本,钻入了雾里。

    片刻之后,就退了回来。

    “我也进不去了!”

    庄俨看向众人,有点小生气的感觉。

    平时他都能进谢宅的,这是他的特权,今天怎么不能进去了?

    难道是自己答应了要带话,惹得怜姨生气了?

    他有点后悔,又有点愤怒,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就回家去了。

    砰!

    院门重重的关上。

    只留下众人神色沮丧。

    “连小庄都不愿意见了,这谢娘娘怕是真的铁了心了.”

    娄知县叹息连连。

    这个结果在他看来,已经非常不妙了。

    但想想也符合谢娘娘的脾气,自名头传出来之后,能见到谢娘娘的人是屈指可数。

    以前她还经常出来遛弯,现在也不出来了。

    虽然还住在小宁县,但俨然已经是个世外之人了。

    没有人会想到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只是谢怜为了作画,才显得深居简出,他们普遍的认为仙人一定是有深意,用这种方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寻仙难,见仙难上难,请仙..”

    全少泽苦笑一声。

    他太清楚这种感觉了,遇到仙人似乎就要耗尽一生的运气,但遇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不代表就能请到。

    缘之一字,就是如此,千变万化,妙不可言。

    又等了一段时间,谢宅还是门户紧闭。

    “那全大人,咱们怎么说?先回客栈休息?”

    娄县令小心翼翼的问道。

    四个侍卫却是不约而同的摸了摸肚子,显然是动心了。

    他们昨日奔波一天,本来就没吃好,晚上滴水未进不说,还在这里守了一夜。

    如果能守到仙人也就罢了,可看这情况,仙人压根就没见他们的意思。

    如果继续等下去,就显得有些愚蠢了。

    但全少泽却还想坚持坚持,看了众人一眼说道。

    “你们若是累了就去休息吧,我还是在这里等等。”

    说话间,甚至不顾体面的坐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一副要在这里耗着的架势。

    众人面面相觑。

    “全大人您这又是何必?”

    “不用管我,此次全某是铁了心了,非要见到这位谢娘娘不可。”

    全少泽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离去。

    四个侍卫开始还有点犹豫。

    如果他们走了,仙人突然开了门,那么岂不是全少泽一个人有见到仙人的机缘吗?

    等到了乾帝面前,好处全是全少泽的,还有他们什么事?

    可是一直等到中午,日头渐渐出来,他们的饥饿疲惫的感觉愈发的明显,整个人都显得病恹恹的。

    “受不了了!”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在我看来,谢娘娘一时半会根本就不会出门,酒足饭饱先睡一觉后再来等也不迟!”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口,几个侍卫迅速达成了一致。

    他们受不了了,朝着客栈的方向赶去。

    从丰都来的人里面,就只剩下全少泽还在这里等着.

    但是县衙的人还陪着。

    娄知县陪到了中午,因为衙门有事要做,这才离开了,但是县丞还领着几个人在这里等着。

    毕竟全少泽是丰都来的大佬,若是放在这里不管,像什么话?

    “全大人,要不给您带点东西先垫垫肚子吧。”

    “不必了。”

    “好歹也要喝口水吧?隔壁就是庄家,我去问庄先生讨一碗水。”

    县丞不给全少泽拒绝的余地,直接就去庄家敲门了。

    再这样下去,堂堂侍中要是饿死渴死在小宁县,那可就出大新闻了。

    此时的庄家之中,正在吃中午饭。

    庄墨陈看着有些不在状态的儿子,笑着说道。

    “在你眼里,你怜姨难道心胸就那么狭隘吗?只是给外人带一句话罢了,你还真以为他会因此生气而不见你?”

    庄俨咬着筷子,呆愣愣的说道.

    “可若不是这样,我为什么进不去怜姨家?”

    庄墨陈想了想,说道。

    “想必是谢先生已经进行到了最关键的地步吧,这个时期容不得打扰,所以才隔绝了外界.但这也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距离大功告成不远了。”

    “真的?”

    “爹还能骗你?好好吃饭吧。”

    “哦。”

    庄家父子正在对话,忽然间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有福在门缝里看到县丞,连忙通报上来。

    “老爷,是县丞大人。”

    庄墨陈放下碗筷,起身出去。

    吱呀

    院门打开。

    “庄先生,这是丰都来的侍中大人,因为要展现诚意等候谢娘娘的缘故,滴水未进,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所以我想请庄先生取一碗水,老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唉!”

    县丞小声说道。

    “小事。”

    庄墨陈挥了挥手。

    “取一碗清水来。”

    有福连忙跑到屋子里取来了水,庄墨陈亲自端着出来,目光扫过尘灰满面,又冻又饿,十分狼狈的全少泽.

    “想求见谢先生的人很多,侍中大人是最有诚意的。”

    全少泽有气无力的拱了拱手,还是坐在地面上。

    “这位就是庄先生吧?久仰久仰,在下全少泽。”

    庄墨陈蹲下来,说道。

    “先喝碗水吧全大人。”

    “不瞒先生,不敢喝,怕前功尽弃。”

    “哈哈,莫非大人还想玩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那一套?庄某劝大人最好不要这么做。”

    “此话怎讲?”

    “按照我对谢先生的了解,她本人可不在乎这些东西,她若是想见你,肯定就会见,不想见你,那就不见你在这里饿着渴着,只能感动到自己,却万万感动不到她。”

    “谢娘娘当真如此铁石心肠吗?”

    “非也,只是他现在情况特殊,沉迷于做自己的事情,对外面的事情应该是一无所知,没看早晨小儿都不能进门吗?”

    “这”

    “听庄某一句,喝吧。”

    庄墨陈的言语天然就带着一股说服力,全少泽犹豫了少许,终究还是败给了身体的本能。

    接过碗,一饮而尽。

    还下意识的伸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庄墨陈见此,又让有福取了一碗水过来。

    “多谢庄先生赠水之恩。”

    全少泽恢复了一点精神,说话也有了点力气。

    “全某求教先生,谢娘娘要做的那件事情,到底什么能够做完呢?我到底有没有机会见她一面。”

    庄墨陈思考少许,说道。

    “这个嘛,庄某也不敢确定,但猜测应该是快了吧。”

    全少泽闻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旋即又苦笑一声,说道。

    “初次见面,就让庄先生看到在下的这副模样,实在是窝囊了些,还请见谅。”

    “窝囊?呵呵,大人乃是堂堂侍中,天子近前的人物,谁人敢言大人窝囊?”

    “侍中不窝囊,窝囊的是全某,我这个侍中官,得来的太过离奇,或许还是拜谢娘娘所赐..”

    庄墨陈一怔,这次是真的来了点兴趣,跟全少泽一样,一屁股坐在地面上。

    “此话怎讲?”。

    或许是因为庄墨陈和他坐在一起显得亲近的缘故,全少泽轻叹一声,便将前尘旧事都说了出来。

    “.就因为全某奉命监斩,与那仙人见过面,说过话,陛下便以为我有仙缘,直接提拔我为侍中。想我当时,竟然还有些激动,等回过神来后,却已经被扣了个幸进小人的帽子,呵呵,朝堂上的诸公,就没有一个人看得起我的,连表面的伪装都不屑于做想到这些事情,全少泽便有说不尽的苦楚。

    人生的大起大落,总还是该有个过程,可是他却好像直接跳过了这个环节,前一天刚刚成为侍中,还不等他感受权力的滋味,第二天就已经成为了“小人”。

    往日与他交好的同僚,甚至都断了来往。

    按理来说这种升迁之事,不说门庭若市,至少也要有人来恭贺才对,但他收获到了什么呢?无尽的恶意罢了!

    也就是那一刻,全少泽意识到了自己真正的处境。

    “如此说来,全大人还真是无妄之灾。”

    庄墨陈似乎有些理解眼前的这位“大人物”为什么会这么执着的赖在谢宅门口了。

    “朝臣之所以疏远,嫌弃,轻视大人,在庄某看来有两个原因,一是嫉妒,无论是什么原因,大人在短时间内坐上了他们这辈子都子啊盼望的位置,这就已经足够招来嫉恨了,第二则是,大人的这个侍中职位,名不副实。”

    “庄先生指的是全某上无座师乡党帮衬,下无亲族朋友扶持?”

    “那些都是虚的,所谓侍中,乃是天子的心腹职位,得了天子恩宠,便可以权势滔天。这世上所有的关系,都比不上天子的信重。全大人真正的软肋,还是在于天子从头到尾都没有信任过大人。”

    “庄先生虽然远在偏僻之地,但对于朝中诸公的心思却是洞若观火.事情确实是这样,陛下任命全某,仅仅是因为我和仙人见过面,但若是请不来仙人,我这个侍中也就没有必要存在了,不瞒先生,若不是全某机警,或许早就成了刀下亡魂,此次主动请缨来到小宁县,也只是想要偷的几日闲罢了,却未曾想到,真的能发现仙踪。”

    全少泽摇了摇头,看向谢宅被浓雾遮掩的大门,喃喃说道。

    “所以,这或许是全某唯一的机会,如果不能将她带回丰都,将来恐怕再无和先生见面之日了。”

    庄墨陈沉默了片刻,他能够理解全少泽的心情,缓缓问道。

    “这就是大人苦等的原因吗?”

    “也不全是,还有心中的执念..我想亲眼看看,这个所谓的谢娘娘,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那个在菜市口死而复生?然后匆匆离开丰都的年轻仙人?”

    “正是如此。”

    “那或许,真的如全大人所想。”

    全少泽说这么一番话,显然也是存着一定的试探之意。

    毕竟整个小宁县都知道,庄墨陈是和谢怜关系最好的人。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庄墨陈竟然会这么直截了当的认可他的猜测。

    “庄先生的意思是,谢娘娘正是菜市口的那位?”

    全少泽颤抖着询问,饶是他早有猜测,但这番话听庄墨陈说出来,却增加了许多的可信度。

    “九成可能吧。”

    庄墨陈回忆过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当时我见到谢先生的时候,她就坐在路边休息,我见她虽是女子,但却气度不凡,却穿着道袍,于是好奇询问,她却对我说,自己本不是道人,只是过路的书生,因为被雨淋湿了衣服所以才临时换了道袍却不成想,就被官府捉了去,押送到了丰都,等到验明了身份后,这才被侥幸放出,逃的生天。”

    全少泽摇头,非常笃定的说道。

    “此言有假,凡是被送到丰都的道人,只要是不能让陛下长生,就只有死路一条,全某就是监斩官,也不知道见过多少道人被冤死,何曾有人还能被放出的”

    庄墨陈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了。

    “当时庄某却是没细想,后来知道了她不凡后,细细回忆往事,很快就发现了纰漏之处,确实是如全大人所言,天子宁杀错不放过,怎么可能还能让她走脱呢?再加上时间正好对上,庄某可以确定,谢先生确实是全大人要找的那个人。”

    “庄先生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不怕谢娘娘不满吗?”

    “此事已经瞒不住了,即便是庄某不说,全大人不也有了这种怀疑么?说是怀疑,只怕是心里已经大致确定了吧。”

    庄墨陈幽幽一叹。

    “这天底下的聪明人何其多也,只需要上下联系谢先生和庄某的关系,再加上这些细节推敲,就不难知道他正是天子苦苦要找寻的那位仙人。”

    说到这,庄墨陈也有些无奈。

    他本以为自己说服了娄县令,让他在奏折之中没有提起谢怜的事情,此事就算过去了。

    结果没成想,造化弄人,居然是全少泽亲自走了这一趟,那就没办法了。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全少泽跟谢怜的牵扯并没有结束.

    全少泽从激动之中调整了过来,苦笑说道。

    “唉,确认了此事又如何呢?谢娘娘本来就没怎么掩饰身份,就说明她并不怕被人知道,此事对于他来说怕是造不成什么困扰,但对于全某而言,却无疑是灭顶之灾.全某在这里求教先生,您觉得谢娘娘会有可能跟我去丰都吗?”

    “绝无可能!”

    ”..”

    “全大人可以收起侥幸心理了,谢先生虽然平日里很好说话,但实际上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她当初不愿意见天子如今就不会轻易改变想法。’

    “此事,全某大概也猜到了如此说来,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全少泽反倒是笑了起来,有一种诡异的释然之感。

    放弃了不该有的幻想,整个人竟然变得轻松了起来。

    “倒也不一定。”

    庄墨陈想了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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