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锷立马在弩兵之后,远远注视着黑黝黝的锡义山匪军大营,尽管月色黯淡,但依然能隐隐看见矗立在大营中央的巨大帅帐,以及周遭闪烁的火光。
今夜是禁军主力进攻锡义山匪军的第一战,这一战对种锷至关重要,关系到两万将士的士气和后续战略计划,他并不打算直接硬拼吃掉锡义山匪军大营。
但他要给单安以及麾下匪军施以强大的压力,配合西线张辰部产生的影响,最终迫使单安大军西撤,溃逃之时两面包夹可亡之。
当然了,如果没有朝廷及时送来的火油和投石机等器械,他也只能用人力强攻的手段,不计代价攻打匪军大营,而现在有了火油和投石机,他的损失至少将减少到最低,甚至没有损失,此刻,他对今晚的战役充满了期待。
这时,李宪奔了上来,抱拳行礼道:“启禀种帅,投石机都已装备完毕,确认无误,随时可以击发!”
李宪,原本是宫中一小黄门,岂料身体残缺却生得人高马大,而且练就一手好武艺,当今天子即位后,自告奋勇上疏议论边事,于是被遣往永兴路任走马承受,而后在大宋与西贼的战事中屡立战功,从侧面策应了种锷大破绥州城,颇受种锷看重。
而种锷此次征召李宪前来更是别有深意,只因他的内官身份能伸进大宋的御前军器所,由此可随军带来不少精良的器械。
种锷欣慰地冲李宪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远处黑黝黝的锡义山匪军大营,下达了命令。
“先点火油!”
五十架小型投石机吱吱嘎嘎拉开了,所有的抛竿都拉成了弓形,投兜中放置着装在陶罐中的火油,一只装满火油的陶罐重四十斤,虽然没有杀伤力不如火药那么唬人,但用火油来制造声势已然足够。
就在这时,匪军似乎察觉了官军的用意,召集了数千弓弩手轰然先手发动袭击,箭矢腾空而起形成漫天雨点,呼啸着铺向官军阵地。
“举盾牌防御!”
李宪大喊一声,士兵们纷纷举起盾牌防御,但还是不少士兵动作稍慢,被箭矢击中,发出一片惨叫声。
种锷铁青着脸令道:“不要理睬对方,立刻发射!”
“发射!”
李宪大声喝令,士兵们用火把点燃了陶罐,陶罐虽然用泥封了口,但由于陶罐外面也涂满了火油,顿时整个陶罐便迅速燃烧起来。
五十根长杆抛出,五十团焰火熊熊燃烧,蓦地发射出去,只见空中火光点点,向锡义山匪军大营飞射而去,火油的优势立刻显示出来,它在空中不会熄灭,也不会轻易从泥封口的细颈陶罐中泼洒出来,它们在空中翻滚,直扑向匪军大营。
“官军火攻!”
匪军士兵纷纷大喊起来,单安和林昌德也看见了漫天的火点,他们顿时大吃一惊,官军竟如此阴险,投射火罐袭营,但不等他细想,火罐已经到了头顶,几十名亲卫纷纷冲上前举盾抵抗,保护住单安和林昌德。
只听一片噼噼啪啪的声响,陶罐纷纷落地,这种陶罐是大宋御前军器所专门为火攻制作,陶壁薄如纸,轻轻一敲便碎,连同燃烧的陶罐碎片,四处飞溅,一只火罐会溅出数十、甚至上百只火团。
它们击中了营墙、投石机、大帐和士兵群,锡义山匪军大营内顿时四面起火。
单安急得大喊:“快快灭火!”
锡义山匪军虽然从不使用火油,但并不代表他们不会灭火,他们几次大败朝廷官兵,早已学会了应对各种官军手段以及火油的办法。
匪军同样知道不能用水来灭火油,而是必须用泥沙才能灭火,因此大营内特地准备了大量的灭火泥沙,只见无数匪军士兵将一筐筐泥沙倾倒在燃烧的火油上,并用脚乱踩灭火。
但这只是将落到地面的火油灭了,而砸中营寨外墙上的火势却无法灭掉。
这时,第二批火罐再次呼啸而至,陶罐碎裂,无数火点飞溅,火借风势,数十顶大帐被烈火吞没了,营墙上也燃起了熊熊大火,浓烟弥漫。
很多匪军士兵也被燃烧的火油沾上,恐惧得大喊大叫,亡命奔逃,或在地上打滚。
这时,单安和林昌德四周已是一片火海,几名亲兵立足不稳,惨叫着摔入火中,单安惊得手足无措,亲兵头领眼睛都红了,推开众人冲上营墙大喊:“大哥,这边太危险,我背你出去!”
单安很快被亲兵们护卫出了火场,林昌德只得紧紧跟在他们身后,或许是官军的火攻给单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他离开战场之时,还忍不住不断回头。
这头的种锷却不为所动,他面无表情地望着远处已经开始熊熊燃烧的匪军营墙,冷冷下令道:“弩军结盾阵保护投石机,改用巨石抛射!”
两千弩军在大将王光祖的率领下冲到了投石机前,他们用大盾结成盾墙,保护投石机,与此同时,官军的又一轮进攻开始了,巨大的石块呼啸着飞来,砸在盾墙上,越过了阵地,弹向更远的人群,惊天动地的轰鸣声瞬间响彻百里之外!
火光迸射,浓烟弥漫,上千锡义山匪军士兵被当场砸死,大营内数座哨塔轰然倒下,匪军仅有的十几架攻城车和投石机被炸得粉碎,一段七丈长的营墙也被炸倒塌,营墙百步范围内一片狼藉,没有一个活着的人。
而数百步外,匪军大营中的帐篷因为防火的缘故都已收拾干净,士兵们都被官军骇人的攻势惊得魂飞魄散,捂着耳朵蹲在地上,单安也不例外。
良久,单安慢慢站起身,目瞪口呆地望着被摧毁得一干二净的大营以及坍塌的营墙,他终于反应过来,一旦大军营地的防御被破坏,就是官军大举进攻之时。
单安长长叹了口气,回头对林昌德道:“不如咱们集结兵力和官军血战罢!他们很快就要进攻了。”
林昌德不动声色地点头道:“还请主公前去后营暂避,这边由几位头领指挥便是。有他们在,就算种锷亲自杀进来,也必然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他回头朝亲兵令道:“速送主公去后营!”
很快单安和林昌德便被护送去了后营,一万五千匪军在几名头领的率领下开始迅速集结,前面是五千弓弩手,排列成五排,后面则是步兵阵列。
此时营墙已被炸开几段大缺口,无法在营墙上防御,只能等营墙倒塌,官军冲进大营后,再用强大的箭阵阻击对方。
随着最后一条摇摇欲坠的营墙轰然倒下,锡义山匪军最后的防御线也为之消失,种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随即令道:“全军撤回大营!”
投石机纷纷被装上牛车开始跟随大军往回撤离,不多时,官军便已消失远去,留下了一片狼藉的匪军大营以及惊魂未定的万余士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