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旁边的一名叫做孙雷的头领又道:“大哥,我想率本部四千人马赶去接应五头领,望大哥同意!”
单安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如今大军剩下的万把人可都是锡义山的精锐,怎么能随意分出去一半?
这时,林昌德在一旁咳嗽道:“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四千人的目标太大了,如果一定要去接应,我建议带一千人去就足够了。”
单安的眼睛眯了起来,林昌德不愧是自己的心腹,这番话说得恰到好处。
他表现出很为难的样子,最终勉强点头:“如果只带一千人,我也可以答应。”
这孙雷与付策乃是同乡,感情十分不错,一心想去接应付策,但无奈单安只准他带一千人前往,他的另外三千人就会有被单安吞并的危险了,不过他可以将军队交给李副将,谅单安不敢做得太过分。
他当即抱拳道:“那就一言为定,卑职率一千军队前去接应五头领,其余人马交给李副将便是,还烦请大哥多多照应。”
“放心去吧!”
待人走后,单安和林昌德意味深长地对望一眼,此人既然主动把三千军队交给自己,他焉能不受?
就在一千人马离营后,单安便让人把李副将找来,温和地说道:“我很担心张辰的西军会在前方设伏,听说你颇懂兵法,我想请兄弟先走一步赶去郧乡县城打探情形,协助我大军开道,不知兄弟意下如何?”
李副将毫不犹豫地躬身道:“卑职这就带兵前往郧乡!”
单安又摇了摇头道:“只是打探打探罢了,带兵反而会打草惊蛇,你带几个随从便可,这样会更快一点。”
李副将愣住了,半晌才道:“可是......孙头领刚刚才把军队托付给卑职。”
“没关系,我暂时帮他带兵也无妨,等他回来,我再把军队交给他。”
李副将还在犹豫,单安的亲兵在他身后突然怒道:“单大头领是我锡义山之主!军令如山,难道他说话对你就像放屁一样吗?”
单安佯装脸一沉,怒斥道:“你个小卒怎如此无礼!”
他又笑着对李副将道:“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他脸上堆笑,但眼睛里却阴冷透出一丝杀机,李副将无奈,只得躬身道:“卑职遵令!”
“很好,你现在就出发,马匹和随从我都派人取来了。”
单安压根就不给他再回军队的机会,逼迫他带着几名随从骑马离营了,逼走了李副将,单安立刻对林昌德道:“军师持我手令,立即前去接收孙雷的三千军队,谁敢不服,立斩!”
“遵令!”
林昌德带人匆匆去了,单安望着他的背影忽然仰头大笑起来。
......
锡义山一直实行部曲制,每个头领都有自己的心腹手下和军队,这也是农民起义军的一大特点,便是各路流民乱匪合并聚义的历史渊源。
尽管单安今年来极力推行改革,想把军权全部聚集己手,但因原先商州派壮大,故而效果并不好,加上大家都不愿放弃自己的部曲,单安为了保持表面的所谓兄弟义气也只能妥协。
何况势力最大的刘丰付策等人与自己交好,指挥起来倒也不成问题。
但今时不同往日,此时锡义山元气大伤,几经战役兵力锐减,单安开始将心思放到各头领的部曲上,于是这次趁孙雷要救援付策的机会,果断下手吞并了他的三千精锐之军。
合伙造反其实和合伙做生意的核心逻辑都是一回事,万事躲不开一个“利”字。
聚义事业顺利时,大家都有自己的基本盘,可以吃肉喝酒,皆大欢喜,但现在聚义的事业受挫,大家只能在一个锅里吃肉,你多一口就意味着他少一口,矛盾就开始出现了。
不过锡义山内部的矛盾现在也只是刚刚才开始。
孙雷担心付策有失,率领一千士兵不管不顾一路向东北疾奔,只奔出十余里,两边树林内忽然传来号角声,孙雷大吃一惊,急令士兵集结,做好作战准备。
就在这时,一支黑黝黝的箭不紧不慢射来,孙雷急忙举盾相迎,只听“砰!”的一声,这支箭射进了他的盾牌,力量颇大,这才发现竟然是一支犀利的铁箭。
“这力道怎如此之大!”
不容孙雷思索片刻,只见两边山林内出来大群骑兵,两边各有五百人,左边为首官军将领手执弓箭,正是张辰。
张辰在接到种锷的八百里加急快信后,立刻与种朴奉命先行一步率骑兵连夜赶来,正好遇到了率军去接应付策的孙雷。
张辰催马上前,高声道:“这位头领,你们此行何往?”
孙雷头皮一阵发麻,官军全是骑兵,而自己只有一千步兵,又是被夹攻状态,若对方下令进攻,自己的人马拼死反击也定会全军覆没。
不过对方既然主动朝自己问话,或许他们还有一线希望。
孙雷早年也在官军混过,只一眼便看出方才这道铁箭和眼前将领手中的长弓皆价值不菲,这支兵马八成便是最近在后方搅得天翻地覆的西军,莫非这名年轻的小将便是那张辰?
他上前勉强抱拳笑道:“多谢将军箭下留情,既然将军不愿兵戎相见,何不放我过去?”
张辰笑了笑道:“你是去接应付策吧?不过只有区区一千步兵,接应到了又能如何?种帅的大军便在那里等你们,根本改变不了大局,不如放下武器向官军投诚,或许还有条生路。”
孙雷暗暗吃惊,眼前这厮怎知自己的目的,难道官军早对锡义山大军的动向全盘掌握在手么?难怪先前一败再败。
只见孙雷派一名手下上去把箭还给张辰,又拱手叹了口气:“我知道我这一千弟兄或许有去无回,但兄弟之间应以义气为重,就算是死路,我又岂能不去?
将军若是想战,那便战吧!我等大丈夫只能站着死,不能跪着生!”
张辰静静地凝视了他片刻,朝孙雷拱了拱手,随后喝令左右:“全军撤退,放他走罢!”
“呜——”
低沉号角声吹响,一千骑兵又缓缓退回了树林,这就是放孙雷一条生路了。
孙雷大喜,急令道:“继续加速前进!”
一千匪军迈开双腿,加快速度奔跑,很快便渐渐远去,去往那必死之地。
张辰望着孙雷军队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放匪军离去并不是张辰心软,而是他此行有军命在身,种锷急令他轻装东进,伺机摧毁单安大军的粮食辎重,而非歼灭匪军的有生力量。
何况身边只有一千骑兵先行,眼前这帮匪军个个人高马大双目通红,此时已显死志,若是逼得他们绝地反击,自己的伤亡定然不小,倒不如全了他们做炮灰的心思,让其淹没在种锷大军的攻势中。
这时,种朴率领一队骑兵飞奔而来,急声禀报道:“都指挥使,单安的后军并没有任何粮草辎重,他们队伍中什么都没有!”
张辰一怔,怎么可能没有粮草辎重?他略一沉吟,忽然醒悟过来,暗暗叫了一声:“不好!”
张辰当即下令:“快快随我南下汉水!”
他率领一千骑兵又转道向南疾奔而去,张辰明白过来,单安大军沿汉水而行,粮草辎重定是从水路同步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