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少寒暄了几句后,又谈及以锡义山大寨目前紧闭山门的状态,粮食必然有限,匪军已经失去了外围州县,连山脚下的东平镇也不敢涉足,大军绝对经不起消耗,最多一月匪军的粮食必然要断绝,而大寨中一大半的民众可都是匪军家眷,单安将面临的巨大压力可想而知。
张辰又适时建议道:“为了防止匪军偷偷下山抢粮,卑职建议除了大军屯驻之后,必须坚壁清野,再将郧西县周围三十里内的麦田全部摧毁,村落百姓悉数迁到城中,不给匪军任何苟延残喘的机会。”
种锷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张辰的建议正合他意,他便回头对李宪道:“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了。”
李宪连忙施礼:“卑职立刻着手!”
种锷这才将张辰正式请入自己的大帐,只见大帐内堆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箱笼,帅案上也堆满了文书。
“大军不便进城扰民,我这帅帐刚搭好,还没有来得及整理。”种锷笑了笑道。
种锷坐下后,张辰才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这时,亲兵进来给他们上了茶,种锷笑道:“前几日楚国公还派人前来慰问军队,鼓励我们利用这一战彻底歼灭匪军给天子交代,不要留后患。
其实楚国公才是主帅,既然主帅有令,我们当然应该遵从,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如何才能全歼锡义山匪军?”
张辰沉吟一下道:“关键还是在锡义山寨,若能按照卑职方才所说坚壁清野的战略,那么我们的胜算已经占了八成,但剩下两成还是在于匪军抵抗朝廷的决心。
而这两成卑职却不敢妄言,传闻锡义山匪首单安极善蛊惑人心,谁也不知他在山寨粮尽后又将出何险招激励士气,困兽犹斗胜败不知。因此我们如若要彻底铲除匪军,仍得全力攻打锡义山大寨并将其彻底摧毁,擒杀单安等山寨头领,才是斩草除根之计。”
种锷点了点头,又连忙问道:“对于攻克锡义山,你可有何想法?”
锡义山周遭地形张辰早已打探得一清二楚,这个问题也想过不止一次了,于是微微笑道:“锡义山匪军占据各处峰头要道,居高临下险峻难攻,如今山寨又多了生力军,卑职认为绝不能蚁附硬拼,那样伤亡太大!
种帅不如调用大批投石机床弩火油等军工利器,待匪军粮尽士气松懈时,大军围山堵住生路,再轰烧他个三日三夜,匪军无路可走又无可奈何,时久人心必变,届时匪军大势已去,种帅便可坐等匪寇授首。”
种锷沉吟一下道:“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上回李宪已带来数百台投石机应是够用,只是大军若想将锡义山围紧怕是兵力不够,只怪我先前在天子面前做了保证,如今增加兵力这件事......天子未必会批准,纵使得了旨意,军队也要从东京城赶过来,恐怕这一路上需要不少时间啊!”
“正好,我军疏散百姓坚壁清野也需要时间,种帅何不尽快上奏天子?”
种锷点点头:“好!我今夜便上书禀奏。”
......
入夜,东京城皇宫浅水桥。
一个身穿禁军制式甲胄的男子正脚步飞快从桥的另一端走来,此人正是大内副总管杜忠成的嗣子杜游,近日他屡屡偷偷自浅水桥进出皇宫,名义上是巡视外围宫城,实际上是因为父亲杜忠成无法回京,他便承担起了父亲的角色,为高太后联系外界。
今夜,他刚见过了太后的掌事婢女,正要离宫回府。
走过了浅水桥,忽然出两边冲出十几个黑影,将杜游按倒在地,有人尖声大喊:“抓住这个淫贼了!”
“睁开你们的狗眼!我是大内杜总管的儿子,捧日军都虞侯杜游!不是什么淫贼,识相的赶紧放开我!”杜游哪里受过这等屈辱,忍不住气得吼道。
这时,周围火光四起,杜游这才发现抓住他的人竟是十几个内侍,其他一个是他认识的宫内管事钱晋,一位昔日认过杜忠成当干爹的宦官。
杜游见到熟人如蒙大赦,连忙大喊:“钱内官,我是杜游啊!”
“哦!原来是杜衙内。”
钱晋却一改往日的谄媚,十分冷淡地眯眼道:“你杜衙内可是总管爷的公子,以你的家世和财富,就算在矾楼找个大家寻欢作乐也是易如反掌,为何偏偏要糟蹋可怜的宫女呢?”
“钱晋你好胆!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我何时糟蹋宫女了?”杜游也不再客气,怒视这个阴阳怪气的阉宦道。
“昨夜太后娘娘宫中的婢女翠莲被人糟蹋,已经投井自尽了,她临死前留下了一幅恶徒的画像,你自己看看罢!”
钱晋刷地一声在杜游面前展开一幅画像,上面画了一尊身穿盔甲的高瘦男子。
“这不过就是一张禁军画像,你凭什么说是我?”
杜游眼睛瞪大了,呼呼喘着粗气道:“我......我明白了!钱晋,你是故意栽赃我!你不怕我父亲知晓么?!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昔日是谁提拔你的!我要见太后,我要见太后!”
“呸!死到临头还敢骂咱家?我告诉你杜游,提拔我的那是咱大宋天子!来啊,拖下去给我打!”
一群宦官将杜游拖下去乱打,杜游不过是凭借父亲荣宠才混了个高位,武艺稀松平常,被十几个手持长杖的宦官愣是打得如杀猪般的惨叫。
这时,从他发髻里掉出一卷纸,有宦官捡到了,连忙递给钱晋,钱晋如获至宝,赶忙打开纸卷看了一遍,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守株待兔了这么多天,他要的就是这密信。
钱晋喝令道:“把他赶出宫去,以后不准他再靠近宫门一步!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杜游被一群宦官架着,直接扔出了宫门。
在门外等候杜游的随从们吓了一跳,见他们的衙内被打得皮开肉绽,浑身伤痕累累,脸肿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众人又惊又怒,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连忙将杜游抬上牛车,急带他回去治疗。
钱晋也没有停留,一路急匆匆赶到延福宫,径直找到了皇帝赵顼。
烛火摇曳中,他将密信恭恭敬敬双手递给了赵顼,献媚道:“官家,这是老奴在杜游发髻找到的密信。”
赵顼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忽而睁大了双眼,一眼认出上面竟然是高太后的笔迹。内容是给枢密使吕公弼的一封密信,责令吕公弼火速给种锷增兵两万,不得耽误。
赵顼冷冷一笑,随后抬手却将拆开的密信揉成一团,狠狠地掷在地上。
“呵呵,种锷?你要什么朕不能给你?非得求到母后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