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战争结束后没有多久,几名西夏骑兵飞奔而至,将一封信射上城头,信皮上用汉文写着“大夏国相梁致大宋西军主帅郭”,有士兵拾到信,便飞速向城下奔去。
郭逵此时正在中军大帐内和十几名将领商议加固城池的具体方案,虽然他们击败了西夏军最强大的一次进攻,但经验丰富的老将郭逵却不肯就此松懈,必须将所有的漏洞补全。
在郭逵看来,城门是第一大漏洞,今天差点被西夏军破门而入,令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我考虑给四座城门各修筑一座内城!”
郭逵指着一份图纸对众将道:“就算他们攻破城门也是进入瓮城内,完全可以用火攻,用箭射,将敌军歼灭在瓮城内,大家看这个方案如何?”
张辰举起手,郭逵看了看他,和蔼道:“张参军请说!”
张辰指着图纸道:“太尉,修建内城工程量太大,我们也很难采集到这么多石块,卑职觉得不如再打造四座内城门,使每一座城门都有内外两扇大门,然后在城洞中央上部开一个倾泻口。
一旦敌军攻破外城门,我们便可以从倾泻口向从城洞内投掷火器或者火油,或者释放毒烟,使敌军无法再攻击第二扇城门......”
旁边副将刘甫突然开口打断张辰的话:“张参军这样说,还不如在城洞内填满巨石,反正我们也不出城,这样岂不是一劳永逸?”
张辰摇了摇头:“刘将军这个方案不妥!”
“哪里不妥了?你把话说清楚!”刘甫一反平时的温和,语气变得十分粗暴不满。
张辰耐住性子,依旧不慌不忙道:“很简单,堵住了敌人,也堵住了我们自己,敌军在外面可以掏石头,我们却无能为力,完全失去了主动,修建两道城门和倾泻口是最简单易行,而且是很有效果的办法。”
刘甫一时被张辰顶得哑口无言,郭逵点点头赞同道:“修内城和修两道城门都是可行方案,我再考虑一下。”
这时,帐外有亲兵高声禀报:“启禀太尉,敌酋来信!”
众人都愣住了,敌酋?莫非是西夏国相梁乙埋写来的信?
郭逵随即令道:“把信呈上来!”
一名士兵快步走进,将信呈给了郭逵,郭逵打开信看了一遍,对众人冷冷笑道:“想不到啊!西夏国相梁乙埋竟然决定要和我大宋议和了,正式要求与我们停止战争。”
“他不攻城就是停止战争了,为什么还要特地写信来说明?”一名大将不解地问道。
张辰淡淡道:“他们想派人收尸!”
郭逵点点头:“张参军说得不错,他在信中提出派一千士兵收尸,希望我们能答应。”
刘甫眉头一皱:“难道他们也想学我们,以收尸为借口,再用震天雷炸毁我们城池吗?”
“不可能!”
张辰立刻否定了刘甫的猜测:“他们绝不可能那么快造出震天雷,就算他们手中有几枚,也一定拿去研究了,如果有机会使用震天雷,他们早就用了,不至于等到现在,而且对方是西夏国相,岂能自降身份,言而无信?”
“张参军说得对,西夏人倒是比较注重信誉,既然是西夏国相写来信,应该不会有假,可以让他们收尸!”
“那我们的内城还修不修了?”刘甫问道。
郭逵沉吟一下说:“修还是要修,不过确实用不着修建城内,那样耗费太大,就按照张参军的方案,修建内城门和倾泻口,这件事就由后勤章将军全权负责。”
章楶连忙起身道:“末将遵令!”
如果是梁忠明之流写信过来,张辰还会怀疑对方藏有攻城的阴谋,但既然是对方国相亲笔写信给,张辰基本上可以肯定西夏战争结束了,下面就看双方怎么体面地结束这场战役,不出意外,应该是西夏认怂。
张辰回到了情报军的驻地,此时战争结束才刚刚两个时辰,疲惫不堪的士兵们都在沉沉的睡梦中,尽管张辰也同样疲惫,但作为情报军的主将,很多事情他必须得强打精神去做,而且种朴的伤情仍然不知,也让他极为担忧。
张辰走进了种朴的大帐,只见种朴赤着上身平躺在床榻上,身体包满了纱布,一名军医正小心翼翼给他上药。
“三郎啊,你终于来了,老子还以为见不到你最后一眼了。”一见张辰走进大帐,种朴便嚷嚷了起来。
“这是什么屁话,种衙内岂是阎王爷轻易能收的?”张辰笑骂一句,差点忍不住抽他一记头皮。
“要躺一个月不能动啊!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为何?”张辰愣了一下,居然要躺一个月,骨折了吗?
旁边军医冷冷道:“肋骨断了五根,这条小命能保住就是撞大运了。”
种朴满脸苦水,又对张辰眨眨眼道:“你看我脸上的伤疤了吗?据说以后脸上都有疤了,你说我将来会不会得一个种刀疤的绰号?这太难听了,而且哪个女人会嫁给我?”
张辰简直哭笑不得,便坐在他旁边打趣道:“第一,你脸上的疤不是刀疤,是震天雷的铁片擦伤,我觉得绰号应该叫种疤才对;第二,你家父亲曾与我说过,你小子已经早早定了亲,你就不要再胡思乱想别的女人了。”
种朴小声嘟囔一句:“你都没媳妇儿,还管我的事儿!”
“好了,看样子身体不错,我要回去睡觉了。”
张辰起身要走,种朴急喊道:“别走,再陪我说两句话。”
这时,军医给他上完药,又给旁边一名负责照顾种朴的士兵嘱咐了几句,这才向张辰行一礼,扬长而去。
士兵连忙给种朴盖上被褥,种朴道:“你先出去一会儿,我和指挥使说几句要紧话。”
士兵出去了,种朴这才急不可耐问道:“三郎,你说下一场大战是什么时候?”
张辰坐在他身边淡淡一笑,“如果你是指攻城战,那么我告诉你,攻城战已经结束了,西贼决定和我大宋议和,一旦合约达成,我们就要撤军。”
“为什么要撤军?我们好不容易才占领的石州城。”
“撤军是肯定的,石州对西贼的威胁太大,他们宁可做出妥协也必须要我们撤军,而我估计,唉,朝廷必然会答应,而且驻扎石州也不是长久之计,只要西贼切断我们的补给,我们最多只能坚持半年,所以郭太尉也在考虑撤军了。”
“那,那我们会得到什么封赏?”种朴涨红了脸问道。
“应该能再升一级吧!毕竟我们表现得不错,郭太尉特地点你的名,夸你在关键时刻显示出了种家将门的英雄本色。”
种朴霎时连耳根都红透了,呐呐道:“说出来你别笑话我,我种朴也算是打过几次硬仗的人了,所以当时我什么都没考虑就冲上去,可事后再回想起来,我真有些害怕得双腿发抖,差点尿了一裤裆!”
“当时也把我吓傻了,要知道引线已经烧进雷里去了,震天雷还在你怀中,现在想起来,你小子真的是福大命大。”
种朴叹了口气:“这场战役结束后,我只想回京城看望父亲,至于升不升官的我倒没想。”
“这可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你这回立下大功,我估计必能升至从七品武官,这可是好事,又不耽误你回京看望老父。”
“谁说不耽误?!”
说到这,种朴的脸忽然一红,有点扭捏道:“家里头曾与我说好的,我升七品的那一日便要考上迎娶折家的女儿了......”
张辰笑了起来:“哈哈,那就去娶吧!到时候我来喝喜酒,把你灌得烂醉,让你小子洞房花烛夜在床底下度过。”
种朴忍不住大笑,顿时牵动了伤口,胸膛处一阵剧痛,一声惨叫:“我的个娘,痛杀我也!”
好一会儿,伤口的疼痛才止住,张辰也不敢跟他说笑了,便起身告辞而去。
回到自己大帐,只见李俊坐在帐门口在给自己的兽头弓装弓弦,他的兽头弓不仅是弓弦断了,当时情况紧急,他随手扔在地上,被烈火烧了片刻,有点变形,李俊只得拿去给弓匠修理。
“怎么样,弓匠修好了吗?”张辰走上前关切地问道。
李俊将装上弓弦的兽头弓递给张辰,难为情说道:“弓匠说,最多只能这样了,小人拉不开,参军自己试一下吧!”
张辰接过弓,只见弓背上方有点明显的变形,他顿时一阵心痛,这可是他自己花重金购买的第一张好弓,也是用到如今最顺手的弓。
他戴着扳指,用力拉了个满月,忽然听见弓背处传来连续的“咔嚓”声,吓得他一收弓,这才发现弓背居然裂开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再拉一下就会直接断裂,这把上好的兽头弓算是彻底毁了。
张辰不由长长叹息一声,天底下的事物哪样不是和人一般,终有离散之日!这把跟随他不到一年的好弓就这么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