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单英稍稍喝了点酒,夜里睡得格外香甜,当他在熟睡却被亲兵推醒时,心里极为恼火,伸手便向推他的亲兵打去。
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连串惨叫声,惊得单英一下子坐起身:“哪里出事了?”
“是......是流亭院那边,死了好多人!”
“什么!”
单英顿时急了,他连衣服鞋子都顾不得穿,赤着身,光着脚,拎着长刀向黄世同他们所住的院子冲去,大哥交给他保护朝廷使者的任务,如果使者被杀,他怎么向大哥交代?
一路到处是尸体,死法都是一样,被枪矛之类的兵器割破喉咙,手段干脆利落。
越跑单英越心惊,他已经看到了三十多具尸体了,来的到底是什么人,下手竟然如此狠辣?
片刻,单英光着脚奔进了黄世同住的大院,只见院子里满地都是尸体,有黄世同的随从,也有他的士兵,他却偏偏没有看见黄世同,急得他一跺脚,对跟来的士兵大喊:“给老子速去搜寻凶手,找到黄官人!”
士兵们纷纷向房间里冲去,这时,一名士兵在书房里惊呼一声,单英急冲进书房,只见黄世同趴在桌,手还握着笔,但喉咙已被割破了,鲜血涌了一桌子。
“完了!完了!”单英目瞪口呆,半晌,他发疯一般地大吼:“快去找到凶手,老子要剥了他的皮!”
......
南城门守门的匪军也死了一地,城门大开,黑衣人带着数十名手下,押着一个黄世同的随从大步离开了郧县。
走到一条水沟前,黑衣人将黄世同的随从扔进水沟,被吓晕的随从顿时清醒过来,他吓得魂飞魄散,跪在水沟苦苦哀求饶命,黑衣人冷冷道:“爷爷不杀你,你回去告诉朝廷,黄世同已经被宰了,我们锡义山好汉不会投降,让皇帝趁早死了这条心!”
说完,黑衣人转身便带人扬长而去,半晌,随从摸了摸头顶,发现头颅还完整,他顿时悲喜交集,伏在水沟里大哭起来。
......
黄昏时分,张辰来到了位于东城新曹门街的郭府,这里是原西军主帅郭逵的新官宅,天子赵顼为了表彰他的功绩,将这座占地约百亩的大豪宅赏赐给了郭逵。
短短两个月不见,张辰忽然觉得郭逵老了几分,虽然郭逵今年不过四十多岁,但在军营,他总是精神矍铄,走路虎虎生威,声音洪亮,给人一种雄壮之感。
而此时,当郭逵缓缓从堂外走来时,竟让张辰看到了一个未老先衰的郭太尉,甚至还拄着一根拐杖。
张辰连忙起身行礼:“卑职参见太......”
郭逵摆了摆手将其打断,笑容带着一丝苦涩:“不用多礼,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上官了,以后你叫我郭公。”
“可卑职已经习惯了。”
郭逵点点头,便不再勉强张辰,他请张辰坐下,关切道:“竹山县的不幸我也听说了,我深表同情,不过你能平安无事,我也很高兴!”
“多谢太尉关心!”
这时,外面隐隐传来一阵喧杂之声,郭逵眉头一皱,喝道:“郭能!”
一名老管家飞奔而来,躬身道:“请老爷吩咐!”
“我给你说过多少遍了,后门不准摆摊,快把那些百姓赶走!”
“我这就去!”
老管家匆匆去了,郭逵叹口气:“最近身子不适,我喜欢安静,偏偏这府宅紧靠后头的寺庙,每天夜市时人声喧哗,真让人头疼啊!”
张辰半晌无语,从前军营内喧闹嘈杂,从来没有一刻安宁,郭逵从来也不嫌吵闹,他的声音比谁都响,这会儿却嫌隔壁不安静,短短两月郭逵和从前简直判若两人。
张辰一时沉默了,郭逵看了他一眼,缓缓问道:“你们的封赏下来了吗?”
郭逵虽然被封为上将军、兵部尚书,但实际却毫无职权,对朝廷封赏之事也一无所知,平时连上朝的机会都没有,最多参加一下礼仪性质的朝会,如祭祀大朝之类,他拿着一份厚禄,却已经过着退休的生活。
张辰摇了摇头道:“卑职去问过了,第一批已经报来了,但没有卑职,据说刘甫将军还在整理第二批和第三批,尚没有报到朝廷来。”
郭逵顿时大怒,重重一拄拐杖道:“这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居然还没有报到朝廷,刘甫这是干什么,会寒了西军将士的心啊!”
张辰笑了笑:“估计卑职只要一天不回陕西,卑职的名字一天不会报朝廷。”
郭逵脸色十分难看,他也隐隐有所耳闻,刘甫虽然没有接任陕西安抚使,但目前却已升为陕西禁军都指挥使,基本控制了西军主力的一大半,此时正在清除异己,打压得罪过他的人。而当初被郭逵重用之人,估计日子都不会好过,刘甫利用报战功的机会逼迫所有将士站队,除非转而向他效忠,否则休想得到任何封赏。
半晌,郭逵叹息一声道:“这次北伐,你居功第一,如果刘甫昧着良心不给你报,恐怕苍天也不会饶他。”
停一下,郭逵又道:“你现在只是请假,难道你真不打算回西军了吗?”
“卑职昨日已经接到安抚司的通知,安抚司军衙催我十日内回京兆府重新任职。”
“那你应该回去啊!”
张辰微微笑道:“北伐已经结束,我情报司本来是在基于北伐的基础上临时成立,如今情报司理所当然被解散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刘甫无非是让我回去另有任用,但我的正职是雄武军节度掌书记,雄武军节度使依旧是太尉,我当然要跟随太尉你才对。”
“但我听说情报司并没有解散,只是改名为通政司,还是原班人马,主事参军依旧空缺,我觉得刘甫还是想把这个职务给你。”
张辰摇了摇头:“如果卑职要回去,卑职会去位于延州的雄武军节度官衙,那里才是我的正职!”
张辰如今的官阶是从七品朝散郎,他的等级和俸禄福利都是根据官阶来定。
而张辰的正职是雄武军节度掌书记,实际是个空职,没有任何事情可做,连官衙也只是挂在延州府衙的一块牌子,恐怕连一张办公桌案都没有。
这种情况下,张辰本应该通过各种人脉关系去找差遣职务来做,他出任西军情报司主事参军是一种差遣官,北伐结束,情报司被解散,差遣官没有了经费来源,自然也取消了。
所以现在张辰暂时处于一种半失业状态,拿一份空饷,却无所事事,虽然刘甫想把通政司主事参军的差遣职务给他,但他却没有半点兴趣。
郭逵明白张辰的选择,他不愿意跟随刘甫,郭逵苦笑一声说:“我理解你的选择,但这样的话,你北伐的大功刘甫很可能不会给你报,岂不是太可惜了。”
“卑职的功劳不是他想抹杀能抹杀掉的,他不愿替卑职出头,或许有人会替卑职出头也说不定。”
郭逵皱起了眉头,他想了想便不再吭声了,过了片刻,郭逵又道:“另外还有一事我要告诉你,震天雷的配方我已经献给天子了,据说东京军器监正在紧锣密鼓地大量制作,正在为几年后征辽做准备。”
张辰微微叹息一声:“大量制作么?恐怕到时候辽国也会很快得到震天雷的配方了,罢了,随他去吧,我也管不着。”
郭逵笑了笑道:“如今我是闲得发慌,我想去更衣,三郎不妨先休息一下。”
看见郭逵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张辰立刻明白,郭逵这是要自己告辞了。
不过张辰却没有起身,他沉吟良久道:“我今天来,其实是想提醒一下太尉,很可能有人要推荐太尉率军出征了。”
郭逵一惊:“去征讨谁?”
“去征伐锡义山乱匪!”
郭逵一下子愣住了,半晌道:“不是说天子要让种锷挂帅出征么?何况朝廷不是要招安锡义山匪军了吗?”
“种太尉毕竟两个月前刚起为河东路防御使,河东军先前几乎丧尽,天子最终还是决定让他尽快回河东去安定局势。
至于招安一事,卑职刚刚得到消息,去招安锡义山匪军的大名府同知黄世同死在了郧县,听说是被匪军所杀,这次招安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