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伯宅院所在的村子叫做柳树村,位于蔡河边,只有二十余户人家,是一座宁静祥和、民风淳朴的小村庄,村民以种田为生,这一带的上千顷良田都属于外戚向家,周围几个村庄几乎都是向家的佃农,不过年轻人都跑去东京城谋生,就算佃农也是以中老年人为主。
张辰一行是在半夜时分抵达柳树村,众人下了船,船夫们则帮忙把十几只大箱子搬进村去,胡伯指着村边的一座大宅笑道:“东家,那就是我家。”
张辰呵呵一笑:“房子很大啊!至少是座大宅了。”
胡伯不好意思道:“东家说笑了,这里的房子可不能和东京城比,这座院子的十亩地最多值一百贯,去岁年底才新修起来,一共花了四百贯不到。”
“但周围很清幽,有不少大树,而且离蔡河很近,交通也便利。”
这时,胡伯的老母也在胡婶的搀扶下颤巍巍走出来,给张辰行一礼,张辰笑道:“老人家不必多礼,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们了,我一定会重重补偿。”
“东家不必客气,先去休息吧!”
张辰随即带着众人走进村子,进了胡伯家中,胡伯家很大,有足够多的空房间,甚至宅内一半的土地都空着,用来养鸡种菜,还有几株很大的柿子树,农家的气氛十分浓厚。
胡伯自然将最好的三间小院分别收拾出来,一间给张辰住,一间给张仲方住,另一间由汤九娘带着柳娘虎子居住,其余众人都各自找了空房住下。
张辰首先来到张仲方的小院,打量了一下祖父的房间,虽说是最好的房间,但还是太粗陋,而且很空旷,他歉然对祖父道:“先委屈翁翁住一段时间,到时候风平浪静了咱们再回去。”
张仲方摇了摇头和蔼道:“我都这把岁数了,住哪里都一样,只是三郎你自己要当心。”
这时,门忽然开了,汤九娘从外面贸然进来道:“翁翁,你院子里有水井么?我想取一桶水给兄长送去洗个热汤,他一夜没合眼,想必也是乏了......”
她一抬头瞧见张辰,顿时红着脸转身就走,张辰叫住了她:“九娘,等一下!”
汤九娘扭扭捏捏走进来:“兄长,做什么?”
“怎么也跟我一样,叫起翁翁来了?”
张辰忽然将她拥入怀中,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笑道:“保护好翁翁,还有柳娘和虎子!”
“兄长做甚!翁翁在呢!”汤九娘霎时羞红了脸,但还是低下头小声“嗯!”了一声。
张辰爽朗地笑道:“好了,我走了!”
一旁的张仲方忍住嘴角的笑意,关切道:“三郎可是要乘船回去?”
“不了翁翁,胡伯带我去赤仓镇,张龙他们在那里和我汇合,我骑马回去,我走了,你们保重!”
“兄长保重!”
“三郎要当心啊!”
张辰笑着向他们摆摆手,快步离开了院子。
张仲方和汤九娘站在院门望着他走远,张仲方扭头向汤九娘笑道:“原本我还打算将来给你准备一份嫁妆,现在看来是免了啊!”
汤九娘顿时耳根都红了,羞涩道:“翁翁在胡说什么?我去找柳娘和虎子了!”她转身便向自己的院子里跑去。
张仲方轻轻咳嗽了几声,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小妮子一直只认三郎做兄长,原先却怎么也不肯叫自己为翁翁,只道是老太爷,近日却突然转了称呼,自己活了这么大岁数,这点小心思还能瞒得过自己?
......
当张辰赶回东京城时已经是上午了,昨晚李俊出现了失误,在半路将张辰的踏雪宝马走丢掉了,当他们找到战马赶到赤仓镇时,已经是五更时分了,张辰不得已足足等了他们一个时辰。
三人从南城门进了城,张辰脸色阴冷,一言不发,张龙和李岩则满脸怒色,不时狠狠瞪向李俊,这混蛋整天吊儿郎当,马缰绳松了都不知道,连累他们二人也被臭骂一顿,李俊则耷拉着脑袋,就像霜打过的茄子。
虽然张辰急着赶去军监所,但他还是稍微绕了一下,想去看一看家里的情况。
刚到家门口,留守房宅的一名小厮急匆匆跑来道:“官人,昨晚周东主派人过来了,让你赶紧去房州会馆一趟。”
“出了什么事吗?”
“好像昨晚那边走水了。”
张辰一惊,调转马头便向房州会馆奔去,不多时,张辰奔到房州会馆前,远远便看见周围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十几名开封府的公人站了一圈,不准闲人进入。
待奔近房州会馆时,却发现这处偌大的楼宇已被烧得面目全非,只剩下一堵外墙,里面已经烧成了残垣断壁,漆黑一片,左面的茶馆和右面的金铺因为隔有小巷没有被波及,背后的几家民舍被烧了几间屋,但似乎损失也不大。
张辰翻身下马,挤了进去,只见周博的妻子邹氏正扶在侍女肩膀上痛哭,周大春带了一群家丁在店铺里翻找东西。
张辰连忙上前问道:“是怎么回事?”
邹氏哭得眼睛都肿了,抽抽噎噎道:“官人,也不知怎么回事,昨晚突然起火了,四周乡邻都来救火,但还是没有救下来!”
“那看店的人呢?”张辰急问道:“有没有事情?”
邹氏擦了擦眼泪道:“大家都逃出来了,只有账房的张明远张管事逃得慢了些,不过只是烧了头发,伤势不重,我已让人带他去县衙记录了。”
张辰稍稍松了口气:“只要人没事就是万幸。”
邹氏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可里面有上万贯的货物,还有这么大店铺,这可是天子脚下啊!我怎么向郎君交代?”
张辰恨得暗暗咬牙,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韩缜、王珪或者钱晋,这三人中必有一人,他一定要查出真凶,讨回今天的公道。
他又安慰邹氏两句,这件事当然不是她的责任,让她不要太自责,张辰又让侍女赶紧带主母回府去,这边就暂时交给周大春来处理。
这时,周大春看见了张辰,连忙从废墟中跳出来,向张辰汇报道:“张东主,地窖里的十几箱刚进的香料保住了,但仓库中酒楼所用的珍稀食材,还有所有刚制好的胭脂全部都被烧毁,货物损失了大概七成左右。”
“失火原因找到了吗?”
“应该是人为放火,公人刚才找到了一只火镰,我们仔细看过,火就从仓库燃起的,另外,有人在失火前看见店铺周围有几个黑衣人。”
“我知道了,你接下来把剩下的货物运回汴河旁新会馆的仓库,再找人把店铺残墙烂瓦全部清理干净,把土地平整好,然后在上面搭一座上好的帐篷,铺上地毯继续营业,不能看出有任何被烧过的痕迹,两日之内把它处理好。”
“不重新翻修店铺了吗?”
张辰摇摇头:“暂时不修了,回头我会劝说周兄把这块地直接卖掉。”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人来清理残墙。”
周大春转身要跑,张辰又叫住他:“回头再给嫂嫂说一下,烧掉邻居的房子我们要赔偿,让她把关系处理好。”
“我知道了!”
张辰安排了房州会馆的后事,这才翻身上马,就在这时,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阵呼喊声,周围看热闹的民众都被吸引过去,纷纷向南面奔去。
张辰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片刻,一名公人气喘吁吁奔来,对替房州会馆维持秩序的十几名公人喊道:“太学生游行了,你们赶紧回去。”
十几名公人也顾不得房州会馆了,调头便向南面奔去,张辰却心中大喜,他知道定然是自己昨天去见曾公亮起作用了......
太学生的游行队伍声势浩大,近两千名太学生打着各种横幅,不断高呼口号。
“民生艰辛,反对北伐!”
“降低税赋,取消大钱!”
“严惩韩缜,惩处巨贪!”
太学生的队伍浩浩荡荡,沿着大街向最北面的宣德楼而来,张辰见游行的队伍越来越近,他知道自己不宜在这里露面,便对张龙三人道:“我们走!”
四人调转马头,向北面不远处的一条巷子奔去,很快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