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曹家的天工兵坊前敲锣打鼓,鞭炮声震天响,一队舞姬在店铺前歌舞升平,这是房州会馆易新地开张,吸引了大量的民众前来围观。
原来的天工兵坊实际占地足有六亩,三亩店面,三亩后房,但如今店面被一隔为二,两亩地的店面租给了房州会馆,天工兵坊只留一亩店面,它本来就不是靠店面赚钱,而是靠熟客卖名贵兵器赚钱,店面对他们而言并不重要。
周博花了几千贯钱将两亩店铺重新改造一下,分为用餐区、后厨区和小仓库,另外紧靠店铺又用帐篷搭了一座很小的铺子,宽只有六尺,红黄相间,色彩十分鲜艳,专门用来卖香脂。
这也是邹氏想的办法,很多老客去原址发现房州会馆消失,定然会四处打听新店地址,而这座颜色鲜艳的小帐铺定能吸引他们的目光,张辰又将这个创意深化,要求今后房州会馆在大宋各地的店铺都要涂上红黄二色,包括房州会馆的商旗,要让这两种颜色深入顾客的心中。
张辰今天本想自己出去散散心,却被周博硬拖来房州会馆新店开张的现场,用周博的话说,他今天上午要去矾楼确认婚礼细节,实在没有时间顾及新店开张,便让张辰替他坐镇新店铺。
虽然是坐镇新店铺,张辰却不愿意在外面接人待客,有邹氏和几位管事已经足够了,他则坐在小仓库内给章楶和刘法回信,刘法前些天托人捎来一封信,他很遗憾地告诉张辰,父亲不肯到京城来,弟弟也在书院读书,所以他无法迁来东京,只能辜负了张辰的好意。
而章楶也写来一封信,告诉张辰,妻子和氏果然又有了身孕,他马上要有第五个孩子了。
仓库大约有两百个平方左右,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和货架,各种货物还来不及整理,层层叠叠地堆放在一起,在角落处放了五六把椅子和一张小桌,算是东主的休息处,张辰就坐在小桌前写信。
这时,门忽然开了,一名女店员走进了,向张辰行一礼道:“外面来了贵客,请东主赶紧出去。”
“是谁来了?”
“好像是曹家的家主。”
张辰吓了一跳,连忙把信收起,快步向店铺外走去。
店铺外,曹仪正负手打量着房州会馆的大牌子,他是识货之人,一眼便认出“房州会馆”四个字是王安石亲笔手书,而旁边的天工兵坊的店名也是名人之作,是当年欧阳修亲笔手书。
旁边的几位管事十分紧张,他们可从没有接待过曹仪这样显赫的高官,偏偏周东主去了矾楼,幸亏张东主在,否则他们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就在这时,张辰从店铺里快步走出来,管事们顿时长松一口气,一人连忙上前道:“启禀曹公,我家张东主来了。”
曹仪眼睛笑眯了起来:“三郎,气色好像不错嘛!”
看到张辰并不是他担心的那样精神萎靡,愁眉不展,依旧是精神抖擞,目光中充满自信,让曹仪着实感到欣慰。
张辰行一礼问道:“岳祖父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房州会馆新店开张,我特地来祝贺,对了周博不在吗?”
“周兄去矾楼确认婚礼细节了,让我来坐镇新店,祖父请进去坐!”
张辰请曹仪进店休息,曹仪却摇了摇头道:“你这店里还卖胭脂,女人太多,我就不进去了,要不我们去隔壁坐一坐!”
张辰确实也不好把曹仪请到仓库休息,他便点点头,跟随曹仪来到隔壁的天工兵坊,他们来到后房坐下,掌柜连忙去给他们点茶。
“你被贬黜之事已经传遍东京城了,今天上午陈升之离京,你怎么不去送一送?”
“我昨晚已经去他府上告别过了,陈相公特地交代,让我今天上午别去送他,以免触景生情。”
“今天去送的人不少啊!足有五十余名朝官去送行,这就应了那句老话,公道自在人心,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是所谓的结党营私。”
张辰沉吟一下道:“我也从不后悔!”
“这就对了,现在大宋官场黑暗,奸臣媚上,天子不察,如此正直的大臣都被贬黜,令人痛心,但我相信迟早会有云开日出的一天。”
“我就怕朝廷在黑暗中彻底沉沦,若是天子一意孤行,将来大宋可能还要被异族的虎狼之师蹂躏大好河山。”
“即使有那一天也不怕,只要有你们在,就一定能驱逐敌寇,恢复江山,就如你和郭逵在陕西那般顶天立地!三郎,我说得对吗?”曹仪眼中满含期待地注视张辰。
张辰点了点头道:“祖父说得一点没错,若真有那一天,一定会有千千万万的大宋儿郎挺身而出,保家卫国,我张辰也不例外!”
曹仪赞许地笑道:“不愧是我看中的好孙婿,嬛娘能嫁给你也是她的幸运,还有三日你们就要成婚了,成婚后,你们就一起去巴东县上任。”
......
虽然向氏一心想让女儿嫁给向家,悔掉和张辰的这门婚事,但可惜曹家不是由她做主,一向言听计从的丈夫这次也表现很不得力,这门婚事最终没有能回掉,女儿还得嫁给那个张辰。
向氏纵是心中千般不愿意,但也无可奈何,眼看女儿和自己闹了情绪,她也不希望女儿带着怨恨出嫁。
最后向氏只得主动去找女儿认错,又在女儿面前抹了一通眼泪,说起自己生孩子的苦楚,心地善良的曹嬛这才原谅了母亲的荒唐,母女二人重归于好。
二月十五,诸事大吉,这无疑是一个极为难得的好日子,无论是开业、乔迁、嫁娶、动土、出门都会选择在今天进行,所以今天的东京城格外热闹,一大早东京城各地便响起了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光在今天嫁娶的人家就有上百户之多,到处可见人家门口挂红戴绿,门上贴着大大的囍字。
今天当然也是张辰娶妻的重要日子,按照计划,婚礼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矾楼举行,送入洞房时再回到自己府中,不过今天的洞房不是设在法云寺张辰府中,而是在大相国寺附近,周博以前替张辰租住的老宅。
这是张家和曹家的一致决定,原因很简单,不久前法云寺张府中出了命案,就算法云寺僧人来后园念经三天三夜,也冲淡不去后园的杀气。
另外,大相国寺的这处宅邸距离矾楼不远,送入洞房也容易。
天不亮,曹家十几名女宾便带着几辆牛车的物品来张家府上铺床了,铺床就是布置洞房的通俗说法,是成婚的一个重要环节,有点像今天男方准备房子,女方负责装修一样,男方家要准备房间和床柜等,而女方则准备细软来布置,这也是女方嫁妆的一部分,往往会布置得富丽堂皇,以显示女方家的财力。
洞房设在后院的一个小院子里,有两间屋,一直空关着,它实际上是以前张辰的房间,今日正好用来做洞房。
洞房这边由邹氏和汤九娘负责接待,周博和张仲方一早就去了矾楼,今天男方家和女方家的宾客都不少,女方不光是曹家子弟,还有一些关系极好的世交,而男方主要是张氏族人,他们特地从竹山县深河乡赶来,另外还有京城的一些巨商,都是周博生意上的朋友,再有就是房州会馆的几位东主。
周博估算了一下,今天至少要来五六百人,只有矾楼最为合适,矾楼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把男方和女方家的宾客分开,曹家的宾客主要以官宦人家为主,而张家的宾客大多是商贾和平民,似乎双方有点格格不入,最终由张仲方做主,决定分开入席是最为合适。
当然,矾楼举行婚礼并不是第一次,但绝不是常事,把矾楼包一天下来至少要耗费上万贯钱,这绝不是普通人家能承受得起,还不用说给每个宾客的昂贵礼物。
须知宾客以家为单位,每家人送一只价值五十贯的胭脂宝盒,光这次婚礼耗费就已经花去接近三万贯钱,但张辰可是房州会馆的东主,当然不会吝啬这些钱,更不想办得寒酸而被曹家人瞧不起。
“向右一点,再移动一点!”
矾楼的中庭花园正在吊一个巨大的囍字,这个囍字是用金丝楠木镂空雕刻而成,长宽皆有一丈,重达千斤,通身涂成朱红色,上面装饰了彩缎,看起来格外地喜气富贵。
周博也在仰头关注囍字的吊装,他对张明远道:“还要再向右一点,要在下面一对红烛的正中!”
张明远立刻大喊:“再向右一尺,对!慢慢地移动,听我的指挥。”
这时,一名小厮上前对周博道:“老叶吹鼓队来了,在外面等候呢!”
周博大喜,连忙转身向外面走去,老叶吹鼓队是东京城最有名的吹鼓班,据说能吹得激情四射,京城大户人家办红白喜事都要请他们,当然价格也不便宜,一天要三百贯钱,他们生意都排到了年底,周博是花了五百贯钱插的队,把他们请来吹一天。
吹鼓队的班头姓叶,浑号叶二胡,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虽然年纪不小,却浑身精力十足,步履十分矫健,他见周博出来,连忙上前行礼笑道:“给周东主请安!”
周博呵呵笑道:“今天我兄弟的婚事,就有劳叶班头和各位了。”
“周东主不必客气,我们就是吃这碗饭的,保证让周东主满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发迎亲?”
“还有一会儿,申时一刻出发,到时会有人安排!喲,真巧,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