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桓压了压嘴角,却没忍住笑弯了眼,“我心似君心,定不负相思意。”
苏珺抖着睫毛,这些日子的压抑、悲哀和对生活的厌烦都离她而去。
茫茫黑夜中有人提着一盏灯向她走来,带着她走向春暖花开的未来,带着她远离太子的生活。
她不会是太子的未亡人。
苏珺突然对生活产生了热爱,对未来有了期望。
眼前还是这梅树、假山、亭台楼阁,可是这一切却都变得鲜活起来,就像是黑白画面变成了彩色。
“嗯,我等你,阿桓,我等你娶我。”
苏珺抬眸,用着一种誓死无悔的语气说着,这条路很难。
但是她一旦决定了,就绝不会后退。
楚桓挑眉,道:“放心,很快的,最多一年,我一定娶你。”
苏珺眯起了眼睛,察觉了不对,道:“太子是正宫嫡出,在朝中地位稳固,你要怎么做?”
楚桓平淡道:“皇帝不会废太子,但是太子死了,一切就迎刃而解,大哥身体有疾,无嫡立长,皇帝只能立我为太子。”
果然——
苏珺没有猜错,她靠近了一步,低声道:“你别冲动,再等等。”
楚桓道:“我等不了了。”
苏珺焦急地攥住了楚桓的袖角,一触即分,她瞄了眼远处的下人,向后退了一步,道:“起码再等半年。”
楚桓低头看着两人的距离,笑着道:“珺儿,其实我一刻也等不得。”
苏珺道:“太子有弑君的心思,再等等吧,他今年会动手的。”
楚桓心猛然一跳,这么一个足能使朝野震动的消息,苏珺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苏珺缓缓道:“太子有这个心思,我不知道他动手的法子,所以只能等,阿桓,我不想你冒险行事,所以你愿意等吗?”
你愿意相信我的这个消息吗?
哪怕我没有任何的证据。
如果你愿意相信,那么你愿意袖手旁观吗?
袖手旁观就意味着……皇帝可能会死。
“珺儿,你不敬君父,有谋逆的心思。”楚桓轻笑了一声,道:“很巧,我也有这个心思。”
苏珺也笑了,“可不能让爹爹知晓,他的女儿和弟子知道消息后竟然冷眼旁观。”
君臣相得,这四个字不仅仅是君王对臣子的信任和重用,也是苏绍贤对皇帝的忠诚。
楚桓叹道:“如果真发生了,也是太子的错,他不起这个心思,我们做再多也是无用功,所以珺儿不必因为这件事内疚。”
苏珺知道这时候应该装出些内疚,没有人喜欢自己的枕边人心狠手辣,尤其楚桓日后是皇帝。
苏珺现在冷眼旁观,甚至要推太子一把,那么以后会不会对楚桓下手?
人类的疑心总是能出现在莫名其妙的地方。
但这是楚桓,是亲手塑造了她一部分性格的楚桓。
苏珺斜了他一眼,不满道:“别倒打一耙,这是你教我的,顺水推舟,做事前先想后果,选择自己最有利的一条路……”
稚嫩的奶团子不知道人心嫉妒,苏家是大家族,日子总有磕磕绊绊的时候,苏父教给苏珺正道,楚桓嘛,他教了苏珺许多歪门邪道。
楚桓故作伤心,道:“好啊,你竟然翻脸不认人了,我以前教你的不管用吗?用完就丢,没良心的狸奴!”
苏珺瞪了他一眼,嘟囔道:“什么狸奴,我都长大了。”
苏珺小时候身体弱,常常裹着各种斗篷,里面穿得厚实,远远看着就像是一只发了福的猫咪。
尤其是性格,特别像,在亲近的人面前喜欢撒着娇挠人,一点指甲都没露出来,气狠了也只会用粉嘟嘟的肉垫打人。
可爱极了。
当然,这就不能在苏珺面前说了。
楚桓咳嗽了一声,心底痒得厉害,恨不得将她抱到自己的怀中,一边顺着毛,一边轻声哄着。
“娘娘,时间不早了,现在回去吗?”
秋露小心翼翼的催促声惊醒了两人。
这不是两年前,他们见面后有着许多时间去闲谈,可以肆意抛掷光阴。
苏珺无奈道:“果然我们在一起总是谈不了正事。”
楚桓不赞成,“和珺儿在一起就是正事,其他都是小事。”
苏珺哼了一声,“油嘴滑舌,惯会哄人开心。”
楚桓洒脱一笑,正要再说些话讨好心上人,却听到苏珺轻声嘟哝了一句:“换了旁人,我才不会被这么轻易哄开心呢。”
楚桓心中更痒了,他没控制住自己,借着衣袖遮掩碰触了苏珺柔嫩的指尖,恍若蜻蜓点水。
苏珺惊讶得瞳孔放大,这是在人前啊!
楚桓扬眉,道:“天寒地冻,宫中有一件雪狐披风特别适合你。”
“雪天路滑,太子妃慢走。”
苏珺看着楚桓行礼,却没立刻离开,匆匆道:“你答应我,等到太子动手,起码、起码我作为废太子的遗孀可以更好些,阿桓,我不想做他的未亡人。”
楚桓被打动了,他的珺儿只能是自己的未亡人。
太子就算死,死前应该写下和离书。
“好。”
“阿桓,我会说服苏家,让他们放弃太子。”
“嗯,我会在前朝表现出夺储的心思。”
双管齐下,在内亲近的大臣远离他,在外有齐王虎视眈眈,太子心中着急担心储君地位不稳,就会提前对皇帝动手了。
逼得太子自乱阵脚,一切就都有了可能。
苏珺该走了,她咬着唇,还是道:“楚桓,你和以前一样,该说的时候总不说,我不可能每一次知道你的心意。”
“北疆天寒,雪狐难捉,下回别这么做了,在我眼中,你的身体比这些重要多了。”
声音消散在风中,苏珺已经远去。
踩在松软的雪上,咯吱声轻轻作响,宫内各处都挂上了灯。
苏珺一边走一边想,楚桓总是这样,真的付出了心意的东西就不敢直白对自己说了。
两年前的求娶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只有确定了苏珺的心意,才敢小心翼翼显露出自己的真心。
就好像他不说这些背后的精力,那么苏珺不在意也没有关系了,好面子得紧,也特别不爱惜自己。
穿过月洞门,绕过假山,苏珺再次走进了回廊中。
假山后悄然走出一人,穿着上玄下纁的礼服,腰间系着玉带,赫然就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