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
这座三朝都城，繁华无需多言。
对于底层百姓来说，上京城没有任何变化。
勾栏酒肆，阁楼琼宇，一切都跟以前一样。
但对朝堂的局势稍有了解的人，就知道这座都城气氛已经很压抑了。
天子十天内，连续晕倒三次。
前天更是昏倒在香贵妃的怀里，十多名太医共同救治，才让天子醒过来。
安康坊，安远侯府。
这是日子进入七月以来，周淳第二次回到自己的府邸。
这段时间，周淳都是在皇宫留宿，贴身侍奉天子。
周淳今天回府，也是收到了凉州传回的紧急密信。
密信上，着重写了三件事。
一是运往回鹘的二十万石粮食被突厥截获。
二是秦牧已经收复关远郡。
三是凉州有一个神秘势力介入草原局势。
周淳看到这三个消息时，反应和神情各不相同。
看到第一个消息，周淳的反应是平静。
因为粮队行走的线路，天然就处在劣势。
看到第二个消息，周淳心头接连闪过震惊、难以置信的情绪。
他实在是不愿相信，秦牧能够收复关远郡。
他也很难想象，秦牧凭借什么手段将关远郡从回鹘手中夺回来的。
看到第三个消息，周淳皱眉沉思了很久。
他想不出这个神秘势力来自何方。
对于他这种久居高位的人来说，最讨厌的就是未知的人和事。
除了以上三个消息，周盛在密信还提到了几件事。
比如，肖原和崔瑜等人怀疑秦牧收复关远郡是周淳指使的。
对此，周淳感到很头疼。
秦牧能够成为秦州州牧，确实是他一手促进的。
可除了这一档子的交易，他与秦牧便没有太深的牵扯。
指使秦牧收复关远郡就更不要说了。
因为以周淳目前的手段，还不足以让人出兵收复关远郡。
周淳想不通为什么秦牧能够收复关远郡，也是这个原因。
周淳坐在椅子上，思索了很久很久，才叫来一名手下。
“陈名，你去秦州一趟，替我办件事。”
宜阳坊，韩府。
后花园。
韩紫苓头梳朝云近香髻，上穿心字罗衣，下穿八幅素色襦裙，约束纤腰。
此时，她正低眉垂首阅读一封书信。
书信读完，韩紫苓秋水凝烟的眸光中，闪过一丝明亮。
身旁的贴身侍女巧儿，吃着枣儿糕，腮帮子鼓鼓，也低头看着舒心。
“小姐，这个秦牧好生厉害啊，竟然能收复关远郡。”
韩紫苓眉眼微弯，轻笑道：“确实厉害，没想到沦陷三十年的关远郡，能在短短三天就收复回来。”
韩紫苓端起石桌上的青玉茶杯，丰润的红唇轻轻一抿。
“巧儿，想去秦州游玩吗？”
“啊……”韩巧儿将嘴里的糕点咽下，“小姐，秦州好玩吗？”
“当然好玩了，马上秦州就会有从西域来的各种玩意。”
韩巧儿疑惑道：“不是只有祥元商行才有西域的玩意吗？”
韩紫苓微微笑道：“以后秦州也有了。”
随后，韩紫苓也稍微解释了一下。
祥元商行是崔氏名下的商行。
以前，只有崔氏的商队才能获准进入草原，前往漠北城与西域藩国的商人做生意。
可现在关远郡收复回来，西域藩国的商人可以直接抵达秦州，而不需要绕远路去漠北城。
更何况，漠北城还是回鹘的地盘。
韩巧儿开心的说道：“小姐，我想了下，紫云商行好像只剩秦州没有开设分铺诶。”
韩紫苓黛眉微微一扬。
好像还真的只剩下秦州了。
……
河源县与关远郡的窄口处。
聚集了无数的百姓，大家都翘首以盼。
三天前，当关远郡收复的消息传回来之时，整座县城便沸腾了。
河源县是关远郡籍贯百姓居住最多的一个县。
因为大家都想离故土更近一些。
而今天，百姓们收到消息。
州牧大人将率领出征士兵凯旋回来。
一大早，河源县各地的百姓都蜂拥来到这里。
“州牧大人回来了。”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整个人群齐齐的向前聚拢。
秦牧骑在马上，看着漫山遍野的百姓，有些惊讶。
他猜到了会有百姓来迎接，没想到来了这么多。
狄轻舟和张邰率领着一众官员站在前方，朝着秦牧施礼。
“下官等恭迎州牧大人凯旋而归。”
后面的百姓，齐刷刷的跪倒在地。
“恭迎州牧大人凯旋而归。”
秦牧翻身下马，扶起狄轻舟和张邰两人。
“诸位免礼。”
秦牧又走向跪在前排的百姓。
百姓中有十多名老人。
“诸位，快快请起。”
被秦牧扶住的老人，不肯起来。
老人满脸泪痕：“州牧大人，草民来这里就想跟您说句谢谢。
三十年前，草民的爹娘和妻女被回鹘蛮子杀了，我苟活到现在，就想回家见他们最后一面。”
周围人听到老人的话，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特别是年纪超过三十岁的百姓，哭的最为大声。
三十年前，回鹘骑兵突然出现在关远郡内，对郡内的百姓大肆屠杀。
无数的关远郡百姓流离失所，逃亡进入秦州其他三郡。
一名抱着父母灵位的黝黑汉子，跪在秦牧面前。
“爹娘死之前，就一直念叨着想回老家，想看一看村口前的庄稼地。”
汉子哭泣的问道：“州牧大人，草民现在可以带爹娘回家吗？”
秦牧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当然可以，你现在就可以完成你父母的遗愿。”
“草民不会说话，草民给您磕头了。”汉子抱着父母的灵位，不停地给秦牧磕头。
秦牧连忙将汉子扶起来。
随后，秦牧朝着百姓大声喊道：“乡亲们，我秦牧在这里可以自豪的告诉大家。
在将士们的奋战下，关远郡的回鹘蛮子彻底被我们赶跑了。
乡亲们可以安心的踏上回家的旅程，故土就在眼前，大家请吧。”
说完，秦牧朝着关远郡方向，对着百姓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百姓们沸腾的叫起来，然后朝着关远郡跑去。
让秦牧动容的是，凡是路过他身边的百姓，都会停下来给秦牧磕头。
秦牧根本就扶不赢。
最后只能无奈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