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江怀怎么因此被逼得跟着林焕苦读。
岁月淡淡流逝中,进入十一月,番邦并未来袭。
及至十二月,才突然分成数十股小规模部队,企图袭扰劫掠西南各州。
长驱直入!
然后……
连根马毛都没能回得了番邦境域。遭遇了从所未有的重创打击。
其中作战最勇敢的村庄居然是喜宁村!
他们在尝到过一次联合退敌的甜头后,就打破了一直以来对番敌的恐惧。
仅他们一个村,就通过陷阱石块等等,灭杀了番邦整整一股小队!
此后扬眉吐气,说话都格外大声。
就再容不得村里那个混吃等死、冷漠对人的举人老爷,给撵了出去!
而番敌还不服,纠结大股部队想要强行叩边。
又在扔下近乎三分之一的折损之后,屁滚尿流地逃回了边城。
自此望西南而长叹矣!
西南百姓无比振奋。
朝中却有人因此弹劾娄和平,以致其差点儿性命不保。
好在有枢密使齐学舟的劝解。
齐学舟示意陛下看东南两地:匪患已经陡增。
再不扼制只怕再生反贼。
老皇帝只能将有限支援兵部的财力调转了方向,放过了娄和平。
反而因此使得东南两地暂时安稳。
但是,太子被重新起复。
世族门阀没有那么容易被一下子彻底掰倒。这是高氏一族和老皇帝协商的结果。
而老皇帝也更喜欢没有母族势力的太子和皇后。
……
大荣历十二年五月。
十一岁的林焕,迎来了由朝廷委派的学官大人主持的院试。
院试的流程和府试时相差不多。
考生们同样只着衣物,被细细搜检后进入府城考试棚区,经过一系列唱名唱保向考官们行礼之后依号落座。
上品州府皆有贡院,内里会是考舍。
规州府以前是下品州府,也有个贪官知府,故而考区只是棚区,考生入内后是一排排桌凳,借着棚底的光线考试。
不过也因此能看到同考区其他的考生。
林焕被提座号,正对学官大人,非但没有紧张,反而还有空往左右两侧各瞟去一眼。
江怀受祖父的影响也被提座号,与林焕之间就隔着个高绍明。
十九岁的高绍明白白净净、肥瘦相间,一双细线眼仿佛天不亮。
他是盘沟县县令高泉的儿子,已是名秀才,故而也被特意提了座号。
林焕认得高绍明还是受了沈允的提点。
“高泉原是费晦的人,虽被降为县令但家势依旧雄厚。”
“高绍明在府学内拉帮结伙势力不小,且其为人甚是阴险。”
“几次都公开示众此次院案首非他莫属,你要多加小心。”
沈允提醒的目的只有一个:你林焕极有可能会是高绍明特意针对的目标。
十八岁的沈允和舒泰没有科举功名,他们只是在府学学习。
等到时机成熟,转进国子监读书,之后要么恩荫入仕,要么直接参加会试。
一路从县试考起的官员几乎没有。
林焕坐正身体,待考卷和稿纸发了下来,就准备给砚台点水开始磨墨。
忽听右侧的过道后传来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似乎有哪位考生又被考糊了想逃出考场。
林焕心下奇怪:这都考到院试了,还有如此不经事的考生吗?
遂和其余前排的考生们一样,侧转了身回头想看个稀奇。
就见一个几乎快胖成球的圆滚滚考生,满脸的畏惧与惊惶之色,圆润润地滚上前来。
连带着撞翻好几张长条书桌。
就在巡守衙差抓住他之前,他似乎更加紧张着慌乱躲避,一头扑倒了林焕的书桌。
林焕却在这一瞬间,注意到了他对自己匆忙投来的抱歉眼神。
圆润书生被带了出去,林焕矮身弯腰,捡起了自己的考具那些。
这时才发现,两支由府衙发放的毛笔被踩断,砚台被摔坏,考卷上被踩了个大大的脚印。
林焕盯着那个大脚印抿唇不语。
就听到右侧传来一声轻嗤。
他看过去,看到高绍明仿佛一脸同情可怜他的样子,不过那嘴角的弧度似乎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林焕的视线越过高绍明,冲着一脸焦急望着自己的江怀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没有关系。
然后望向了其他被撞翻书桌的人及物什。
没有被毁坏的,只有他的。
林焕沉默着将被毁掉的物什一一捡起。
就在某些人幸灾乐祸的眼神中,直直走向了考官们的席台之前。
递上去,出声道:“意外损毁,请求更换。”
把学官大人都给轻微噎了一下。
他摸了摸鼻子边一道小小的疤痕,提醒林焕:“其它的可以补换,但是考卷不能。”
说出这话的时候,学官大人的心里已经为林焕扣了两分印象分。
林焕看到了学官大人眼中的冷意,收回左手上拿着的试卷,只要求更换毛笔和砚台。
这个不会被为难,只是再被扣了一分印象分。
妥善保管好自己的考具,也是会被记入考试成绩中的一项。
身为副主考官的刘承翰,见状想为林焕求情。
以林焕的小身板,如果不是任由胖球弄坏考具,就得以身抵上。岂不受伤?
何况巡守衙差也有责任!
但刚要张嘴,就迎接到了林焕阻止的眼神。
刘承翰皱紧眉头。
眼睁睁地看着林焕拿着物什回到座位,一言不发地仔细处理考卷上的脚印泥迹。
奈何那圆球书子可能在撞翻他人书桌时有踏到水迹。
任由林焕如何清理,都无法完全保证卷面的清洁。
他只能作罢,看向考题。
院试只考一个白日,上半日为正场,答完即可交卷,考官们当场批改,宣布能进入下半日复场的名单。
复场考到黄昏上烛时分统一收卷,次日即可公布榜单。
考试范围依旧是四书文、经义、诗词歌赋以及时策,随主考官当场在其中选择一项或两项出题。
林焕看完考题后啃起了指甲。
这是一道几乎被有心的考生全都压对了的题。
时策【匪患乎、何以解?】
正常的回答方向是:出兵剿匪,严厉镇压。
毕竟朝廷一贯就是这么做的。
稍想得深远些的会回答:减赋税,安民心,从根源上解决匪患问题。
因为众所周知,匪徒不是从地里长出来的,而多半是那些活不下去的农民们组织起来。
农忙时他们是民,闲暇时他们是匪,被围剿时他们又回归成民,令人难以分辨更难抓捕。
或者据险为王,让官兵们损失惨重。
剿不完的,根本就剿不完。唯有让百姓们都吃饱穿暖了,才能解决。
但是怎么可能呢?
所以深深浅浅的谈一些,谨慎中带有自己一定深度的思量便可。
林焕则想到了此前西南的军民团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