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聚城依旧人满为患。因着舞弊的声音吹起得太快,以致即便是落榜了的考生也并未离开。
林焕依旧卯时跑步,在江府的马场上绕着圈儿的跑。
平日里会拉起江怀一块儿,但这几日都没有。
好不容易上了榜,还没得到父亲的夸赞就先迎来舞弊的消息,想着极有可能此次考试成绩会被作废,江怀的心情不怎么好,还得操心父亲会不会被牵连,什么都不想做。
林焕就自己跑。尽管他的心头也是沉甸甸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有那种都是奔着他而来的感觉。
隐在暗中的敌手,还是企图以他为最薄弱的攻击点,想打击到他身后的所有人。
林焕望向远处。
在思索这次乡试会不会重开的问题。
“林公子?”
前方一侧忽然跑出位马夫,招呼着他。
林焕跑至近前,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对方。
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吗?
马夫的脚步却在往后退,一边满脸神秘地冲他招手。
“林公子请这边说话。”
马场的周围除了马厩全是树木,右侧树林外有一条穿过江府的小河流。
林焕困惑地跟着马夫走到了河流边。
“林公子,这是有人托小的代为转交给您的。”
马夫神秘兮兮,左探右望见四下确实无人后,塞了一个信封给林焕。
林焕皱了皱眉,接过来打开……
一张全国朝通兑的银票,十万两!!
林焕抬起眼帘,深深地看向这名叫陈三的马夫。
陈三会意,脑袋朝林焕靠近了几分,小小声解释道:“对方也无需您多做什么,只要您能承认提前被舒大人透过考题即可。”
林焕笑了。
笑着将银票塞进马夫的衣领里,拍了拍,转身就走。
“哎哎哎林公子,您多考虑一下啊。读书不过为求做官,为了家里人能过得好日子。对方还答应事成之后让您直做七品!”
陈三追上来挡住他。
林焕站住脚笑看向陈三,笑着提醒道:“在我走到江大人正屋院门之前,你还有逃跑的时间。”
说着绕开陈三,头也不回地朝着正院方向走去。
在陈三企图再次阻挡说服他前,林焕转头补了一句。
“如果我收了又不承认,你猜你还有没有命在?”
陈三这样的下人在哪儿都有。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没什么大问题,反而也能证明其不是暗插在府中的钉子。
林焕不准备要陈三的命,但江府也肯定不能再留下这样的人。
陈三还想说这银票只有林焕能兑换,打死他都没有想过有人能拒绝得了这么多银子。
话在出口前才反应过来林焕所说的不承认,不是指没有接银票,而是指不承认对方让他承认的。
陈三的冷汗唰地一下流出来,掉头就跑。
以兔子都撵不上的速度。
“陈三活不了。”
同样也习惯早起的江亭煜,在听到林焕的汇报后,严肃的面容又冷了三分。
略带嘲讽地再道:“那些自认舞弊了的考生也是被收买的吧?收买了六个还太少,还会收买更多。但再多,也不及你一个人有用。”
江亭煜说着,对林焕指了指饭桌。
“坐吧,一块儿用早食。”
待林焕谢过后净手坐下,江亭煜才边吃边道:“在最终的结果未出来前,你不要落单,也不要出府门,一切谨慎仔细。”
“嗯。”
林焕答应一声,再反提醒一句:“你也如是。”
买卖不成就有可能要下杀手了。
往死人的身上泼脏水还不会被反驳。对方这次下了大力气没准什么招数都会使。
“我估计要被降职调往外地了。”
江亭煜沉默一息后,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是在告诉林焕:此次事件的处理结果不会太好。
林焕紧了紧后槽牙,埋头吃饭,不再说话。
不止一次地再次想到:如果最初他不曾和恩师遇见……
恩师会死;他现在可能还在想方设法挣银钱读书;潘景安不会让他考过童生试;潘景安在对待外敌时弃城逃跑之后?可能会换个县去当县令……
各种变数太大,也不知江亭煜和舒容德等人会是怎样?
也许比现在好过,也许比现在都远远不及。
但不管怎么样,即便有再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林焕还是会选择与恩师相遇。
至于以后会面对的?面对就是了!
有他的责任他扛,没他的他也不会胡揽,尽好本份足矣。
“如果重考,我会全力考下头名解元郎!”林焕跟自己说。
当他用考试成绩强势证明自己的时候,就是唯一有可能转变事情的契机。
……
而他们这边冷静处理的时候,太子那边却在气急败坏。
“十万两他都没收?那他想要多少?五十万两?一百万两?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
太子摔砸了一地的宝贝物什。
幕僚跪地垂头,任由额角被砸出来的鲜血滴落在厚绒的白色地毯上。
“殿下,不仅是林焕……西南考生剩余的也没能被收买。”
这是让幕僚感觉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什么?!”
太子不敢置信地睁圆一双金鱼眼。
“你在跟孤说笑吗?官职、金钱、女子,收买不了?男子最渴望的无非如此,七百多人竟然一个都没有动心?!”
就算没有给林焕的多,但那也有几百两至一千两不等,再加上许诺的官职。
“说!是不是你们安排的人克扣了收买的银两?是不是许诺根本减轻了一大半?还是找了两头母猪过去?!你们好大的胆子!”
又一个摆件砸在了幕僚的脑袋上。
幕僚深深跪伏,瑟瑟发抖。
“殿下,是属下等办事不力。但真的不敢从中克扣啊!”
太子冷笑一声。
“呵,那就是孤看见鬼了。你说林焕收买不动那有可能,否则孤也不会出手十万两。”
“可七百多……七百多个西南出来的考生没能收买动一个……你他玛的在跟孤扯什么淡呢?!”
太子气得粗口都爆了出来。
幕僚抖若筛糠,绞尽脑汁辩解道:“许是只有林焕一人乃贫寒出身。其余的……西南近些年安宁富足,他们……他们……对了!都是林焕,是江修博!”
“西南已成铁板一块,没有人敢得罪林焕、得罪江修博。在家族性命面前,没有考生敢相信去收买的人!”
幕僚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问题的根结所在。
“江修博!”
太子提到这个名字就气得咬牙切齿。
所以说他当初就想除之而后快,偏偏潘景安那些个蠢货办事不力!
“去,安排人悄悄宰掉几个!不拘是不是那些西南考生们的亲眷,也不拘是聚城还是西南。”太子虚眯起眼睛下令。
既然敬酒不吃,那么就杀鸡儆猴吧。
幕僚很想规劝,他总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只怕会更加激怒西南的百姓们。
可他再要挨砸一下,只怕小命也要交代在这里。
哦不,再不赶紧滚出去包扎医治的话,也要横尸当场了。
“是,属下遵命。”
他深叩一头,膝行退下,忙不迭地应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