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听罢,诧异反问:“你要寻思觅活?”
安宁本以为安乐已经认命,却不料还有企图用这招来逼迫父皇的法子。
“没用的,十八妹。多少公主连和亲的路都没有走完就没了……”
“没有哪位帝王会在意我们是死是活。已经定下的事情,哪怕是具尸体,他们也会送给敌国去继续和谈。”
“姐,我知道没用。”
安乐恨恨一抹眼睛,“我只想完成我的复仇计划,我要林家满门也不能活命!”
“如此……”
安宁沉默了一会儿。
做为从深宫中走出来的女子,特别能理解安乐的想法和做法。
“那就现在开始吧,由姐姐看顾着你更把稳着些。”
“父皇的病已经大有起色,城内也没再传出有人新得了天花。”
“不管林焕现在是死是活,只要你能通过寻死的方式,让父皇看到了你的想让林府陪葬的决心,这就够了。”
“不过是只出了一个从六品官的贫寒孤门而已,给你陪葬,都是他们几世修来的福气。”
为了能安稳安乐的情绪,安宁也很是愿意在这件事上搭一把手。
否则安乐自己闹死,真的给闹死了怎么办?
和硕公主岂不就又变成了安宁自己?
而安乐也是这么想的。
为了有个见证人,为了事后能和安宁一起把事情闹大,这个世界上,她也只相信唯有安宁不会害她。
“那……悬梁?毒酒?还是跳湖?”安乐想选一个最把稳的。
“跳湖吧。”
安宁给她拿了主意。“悬梁容易弄假成真,又不是没有先例。”
“毒酒会损害你自己的身体,别命保住了身体又完了。”
“跳湖不会立刻就死,且你也会水,届时只要你能挺住太医的银针保持住装晕。”
“我会立刻挡开所有人,把你送到父皇的跟前儿去。”
“好,听姐姐的!”安宁立刻点头。
八月末的天,湖水已经有些儿冷。
安宁提前让人在屋里点好了火盆,二人就假装受不得风吹,披着大氅去别院中的湖池边散步。
“你们都退远些儿的吧,本宫姐妹俩有休己话要谈。”
安宁驱赶走了跟着的下人们。
见他们都远远儿的了,安宁再小声叮嘱安乐一遍。
“打湿就好了,沉一下你就浮上来,我会立刻下水救你。”
宫中最常出的就是溺死之死。她俩打小就学会了游泳。
当然,这样的底牌,知情的只有贴身服侍她们的人。
安乐用力点头。
拉着安宁再走了小一会儿,走到了一处临湖的假山石上。
安乐突然发脾气,用力大喊:“安宁,你别劝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们都不能让我如意,那我凭什么要让你们快活?!”
吼完,朝着湖面一跃而下!
安宁状似惊慌失措,跪倒在假山石上,一只手伸长。
“十八妹、十八妹,你别寻死啊,你不能寻死啊!”
眼见安乐扑腾了两下就沉了底,安宁叫得愈发凄厉,声音仿佛都被撕裂了一般。
心里,却在数着数。
直等数到五时,在宫人们惊慌喊叫着跑过来时,她做出一副拼命狠决的模样儿。
大喊一声:“十八妹,姐姐来救你了!”
甩掉大氅,一跃而下。
可是……
她找不到她的十八妹了。
水底似乎也长了许多超出她们预料的水草,张牙舞爪地缠绕着她。
她撕着、扯着,水面却离她越来越远。
安宁慌了。
最后的意识里,只有一个:是安乐故意在设计她、在报复她,对吗?
而她就永远也没法看到……
当会水的婆子们将她从水底捞出来的时候,她的旁边,躺着她十八妹的尸体。
……
老皇帝又吐血三口,再次病倒。
他简直没有办法相信:享尽了顶级荣华富贵的两个女儿,为什么宁死都不肯承担应有的责任!
“查!朕不信安乐会突然发疯!”
“还有安宁,为什么会突然去找安乐?”
老皇帝宁肯相信是安宁挑唆了安乐,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乖女儿会杵逆不孝!
安乐身边的宫人们被打了个皮开肉绽。
可他们知道什么啊?
只知道是安宁突然来了,然后安乐有些反常,然后安乐发疯跳水,安宁跳水救人把自己也给淹死了……
事情似乎很明显了:安宁导致了安乐自尽。安宁假装想要救人摆脱嫌疑,却不幸被水草纠缠,死于非命。
老皇帝想不通:安宁为什么会做出此等自掘坟墓的事情。
她又不用和亲!
她把安乐弄死了,她才会去和亲,她疯了吗?!
再查!
刑部被逼得六神无主,视线就瞄向了……安喜。
因为既得利益最大者,只有安喜。
刑部的猜测就是:安喜唆使安宁去弄死安乐,安宁再去和亲,最后就剩安喜独享尊荣。
目前陛下还活着的女儿,就只有大长公主与安喜了。
但是……安宁和安乐都没了,安喜不就要去和亲了吗?图的是什么啊?!
想不通,也不去想了,刑部准备先盯着安喜,再等陛下清醒后看如何处理。
……
安喜在听说自己被怀疑后,连夜改头换面,悄悄潜出自己的公主府,找上了寥弘文。
就在寥弘文自得以满,以为自己的安排天衣无缝,从此能安枕无忧的时候。
安喜找上了他。
“王元辉逼死王夫人的主意,是本宫给他出的。”
“你应该知道本宫中意的是余青盛吧?”
“余青盛也与本宫暗中情愫互生。”
“你与余青盛他们不和,你们平日里也会互相关注和打探。”
“所以,你和王元辉身边的事情,本宫知道得一清二楚。”
“王元辉一出事,你身边被本宫买通的小厮,就帮你出了个利用安宁、除掉安乐的主意。”
“你没有想明白吧?你在湖水下安排的人,只弄死了安乐,安宁是怎么死的?”
“现在可清楚了?你能在水下藏人,本宫也能!”
安喜说着,在寥弘文逐渐失去血色的慌乱中,慢慢踱到了桌前。
仪态万千地坐了下来。
仿佛苍鹰看着即将被捕食到口的小兔一般。
“你还不清楚吧?安宁纵淫胡为,也是受了本宫的提点。”
“本宫想她俩都一块儿去死。”
“你很奇怪本宫为什么会这么想吧?”
“安乐死了,就由安宁顶上,她俩都死了,就会由本宫顶上。本宫是疯了吗?”
“不,余青盛提醒得对。她俩一死,父皇绝对不敢再让本宫去做那个什么和硕公主。”
“父皇赌不起了。他会压住她俩身死的消息,再找一个女子去顶替安乐的身份。”
“所以你看,想要达成吓唬住我父皇的目的,只死一个安乐又怎么能够呢?”
安喜将一切事情说得风轻云淡。
仿佛被她弄死的不是她的姐妹,而是路边流浪的小猫小狗一般。
听得寥弘文肝胆欲裂,恐惧如斯。
安喜那张美丽动人的脸庞,在烛火的映照之下,就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样!
“你……你想怎样……”
寥弘文被骇得腿软站不住,跌坐在地,瑟瑟着往后缩,从齿缝中硬挤出了自己的声音。
他相信:安喜绝对不是无缘无故来对他说这些的。
没人会自揭底牌这么蠢。
甚至,明明安喜能对刑部把他给供出来的。
而他此前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还当真以为全是他自己做下的。
安喜,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