郓王府,书房中。
赵楷喝着茶,正研究赵佶的瘦金体。他一贯聪明,不仅相貌和赵佶相似,连性情也一样,喜欢书画和蹴鞠等,妥妥的年轻艺术家。
这是个缩水版的赵佶。
恰是如此,赵楷才得到赵佶的喜欢和认可。
在赵佶当权的时候,他能随意的出入宫禁,深得赵佶信任。一度他都认为,自己有机会当皇帝的,以至于做事高调。
与他相反,好大哥之前一直低调,不显山不露水,谁都认为好大哥是面团,都能去揉捏几下。
如今看来,那不是面团,是心机深沉。
恰是如此,赵楷很担心遭到打击报复,一直很少抛头露面。
赵楷研究书法走势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他的妻子朱凤英来了。
朱凤英是朱琏的亲妹妹。
两姐妹,一个嫁给了皇帝,一个嫁给了曾经最有权势的亲王,朱伯材曾经引以为傲。
朱凤英神色急切,开口道:“夫君,妾身刚得到一则消息,大哥跑去叩阙了,会不会影响到咱们郓王府?”
赵楷想了想,摇头道:“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康王都去了。”
“这一次上万人叩阙,皇帝也不可能挨个处置。”
“本王也想去的,奈何我的身份太敏感,一旦我去了,容易有把柄落在皇帝的手中,到时候针对咱们郓王府。”
呼!!
朱凤英顿时松了口气。
赵楷嘱咐道:“凤英,没事儿多入宫拜见皇后。你们是亲姐妹,关系亲近了,对咱们王府也有帮助。之前的事情,一切就不提了。”
朱凤英曾经,也是有想法的,谁不想当皇后呢?
如今,她也低头了。
皇帝的手段太厉害,自家夫君都被皇帝拿捏得死死的。
朱凤英柔声道:“夫君放心,妾身会多去的。”
两夫妻聊着天,恰在此时,敲门声在外面响起,管家的声音传来:“王爷!”
朱凤英立刻挪动一点位置,手也从赵楷的手中抽出来,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赵楷吩咐道:“进来!”
房门被推开,管家走进来道:“王爷,有叩阙的消息传回。”
赵楷问道:“目前是什么情况?”
管家回答道:“一万多人去叩阙请愿,皇帝从始至终没有露面,只安排殿前都指挥使王宗濋抓人。”
“王宗濋每抓一个人,就宣布其罪状,罪证确凿,无法抵赖。”
“一个个王公贵族担心被抓,其他的太学生也害怕,纷纷逃走,到最后所有人都跑了。”
朱凤英反而急了,问道:“抓了哪些人,我大哥被抓了没?”
赵楷也跟着看过来。
管家回答道:“目前被抓的人有何涣、王仲山和康王殿下。其他的人没抓,全部都跑完了。”
呼!!
朱凤英松了口气,朱孝孙没被抓就好。
否则,真麻烦了。
赵楷神色没什么变化,就算朱孝孙被抓,也影响不到他。
朱孝孙不仅是他的大舅子,也是皇帝的大舅子。
皇帝总不能用朱孝孙的关系,来构陷他郓王府吧?
赵楷感慨道:“咱们的这位官家,手段真是别具一格。”
“无数太学生和官员叩阙请愿,正常人是正面解决,或者是去安抚人减小叩阙的影响。”
“皇帝不管不顾,一个劲儿的宣布罪行抓人。”
“从抓人宣布罪行看,王宗濋这个殿前都指挥使掌握的消息也太多了。”
“如此大事,皇帝轻飘飘就解决了,手段真是高明,我不如他。”
一句我不如,透着颓然。
曾经,赵楷是想争一争皇位的,如今一点心思都没了。
赵楷摆了摆手,管家退下。
赵楷看向朱凤英,柔声道:“凤英,咱们夫妻喝一杯。”
朱凤英安排人去准备,夫妻喝着小酒聊着天,赵楷絮絮叨叨的说着平安是福,没权也可以的自我安慰话语。
朱凤英只是陪着,没有多说,自家老爷们儿的心思,她作为枕边人怎么可能不清楚呢?
赵楷曾有雄心壮志的。
如今,被现实磨灭了而已。
没过多久,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管家的声音又传来:“王爷,康王求见。”
赵楷吩咐道:“请!”
朱凤英不再逗留,起身就离开了。
没过多久,赵构走了进来,赵楷看到赵构浑身的鞭痕,吓了一大跳,惊讶道:“小九,你这是怎么了?”
赵构走过去想坐下,屁股刚接触凳子的瞬间,就碰到伤痕,疼得立刻站起来,叹息道:“被打了。”
赵楷心中惊讶,开口道:“皇帝如此狠辣吗?”
赵构一脸愤懑模样,解释道:“不仅皇帝打了我,父皇也露面了,打了我几十鞭子。”
“我去叩阙请愿,和皇帝作对,那也是帮父皇。”
“他怎么能好坏不分,竟然骂我孽畜,帮着皇帝打我呢?”
“皇帝安排王宗濋抓我,用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太让人气愤了。我不服气,真的是不服气。”
赵楷顿时沉默了。
莫须有的罪名,太吓人了,一旦惹到皇帝,会不会也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呢?
一瞬间,赵楷打了个寒颤。
低调!
务必要低调!
赵楷吩咐道:“你既然被皇帝放回来,来我这里做什么?赶紧回去养伤。”
赵构摇头道:“皇帝让我来的。”
赵楷顿时紧张了起来,一瞬间如坐针毡,连忙道:“皇帝让你来做什么?”
赵构如实说道:“皇帝说三哥很不错,好好表现,还说只要三哥有能力,他愿意用宗室子弟。”
赵楷心中琢磨着。
说他表现好,是夸奖他这次没随大流去叩阙请愿。只是,皇帝说愿意用宗室……
莫非,要给他机会?
赵楷看着浑身是伤的赵构,心中凛然,忽然明悟赵构的情况也是皇帝的敲打。
有了敲打,也有皇帝的恩典,那就是给他机会。
赵楷的心忽然火热了起来,男儿大丈夫,岂能一辈子无权呢?
权力,是男人的乐趣。
赵楷仔细的思考后,问道:“九弟,你认为官家的话,是什么意思?”
赵构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浑身是伤,我回去了。”
说完,他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赵楷看着赵构的姿态离去,心中又明白一个道理,别和皇帝为敌就是了。
如果他顺着皇帝,甘愿做皇帝的急先锋,处处为皇帝分忧,岂不是有机会吗?
之前他担心,皇帝会计较曾经的事情,如今皇帝传话,让赵楷看到了机会。
“我要试一试!”
“纵然当皇帝的刀,那也有权。男儿大丈夫,岂能被酒色所伤呢?岂能整日把玩字画虐人呢?”
赵楷喃喃自语着。
很快,赵楷下了决心,重新洗漱一番,洗干净了酒气,换上干净的官袍,乘坐马车一路入宫觐见。
消息禀报到赵桓的面前,他没有晾着赵楷,吩咐道:“传郓王觐见。”
不一会儿,赵楷进入。
他走路时微弓着背,一路来到大殿,不管臣子不用下跪的礼仪,反而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高高的撅着屁股,再无半分桀骜,以头叩地道:“臣弟赵楷,拜见官家,官家圣恭万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