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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99章 想活命,就快些

    赵媪一惊,那人精立刻就明白了阿磐的意思,气呼呼地就要找赶车的人算账,“小贼!”

    大手一挥,伸开巴掌就要去砸车门,还不等砸开,将将砸开了缝,便“哐当”一下猛地被赶车的人阖上了。

    赵媪气噎,“欸?你这......”

    赶车的人低声道,“将军说了好生藏着,你怎不听?”

    赵媪不知外头状况,因而也不敢放肆声张。

    赶车人既然压声说话,不知怎的她也压着声呵斥起来,“小贼!你要把我们带到哪儿去?进宫的路老妇我走过好几回,老妇认得!你休想诓我!”

    赶车的人不恼,声音仍旧压得低低的,只道,“有人跟着,不要多事!”

    阿磐心里一凛,“嬷嬷悄悄看一眼外头。”

    赵媪闻言应了,悄然去掀帘子,露出半只眼睛朝外头观望。

    然而只看了一眼便猛地拽下了帘子,肉嘟嘟的手在胸口上下不断捋着,显然受了不少惊吓,“哎呀妈呀!那屋檐上咋还有人跟着?”

    阿磐头皮一麻,隐隐明白是谁,仍问了一句,“是什么样的人?”

    赵媪几乎回不过神来,捋着胸口顺着气,“黑衣人!好几个!在屋檐子上跟飞似的,不知道是什么人!”

    是千机门的人。

    是黑衣侍者。

    原以为他们早就走了,原来竟还在邯郸,还一直在这谯楼近处伏着。

    如此推断,赶车的便不是萧延年的人。

    若是千机门的人,他们一得手就该岌岌打马,以最快的速度出城。

    因而赶车的是谢玄的人,绕城半个时辰是为甩开千机门。

    谯楼防守森严,又有崔老先生的人把关,若不是得了谢玄的令,外人的马车不会将人就这么活生生地带走。

    即便千机门再厉害,再怎么手眼通天,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难怪她进马车前,陶姬被放下城楼,高声扬言说人死了,要丢去天坑。

    因而黑衣侍者要跟着,大抵是要伺机将她掳走。

    不,不是将她掳走,是要查个清楚——从谯楼出去的两拨人,到底谁才是叛徒阿磐。

    是被送去天坑的,还是这马车里的。

    至于查清楚后要干什么,是掳走受罚,还是似孟亚夫一样,不过是送一具尸首回去,全了千机门的脸面。

    那就不清楚了。

    至于为什么又要用陶姬去诓千机门呢?大抵是见了认罪状便笃定了她的细作身份,笃定了卫姝就是千机门的人。

    赵媪还想再问赶车人的话,阿磐已把前后想了个明白。

    想得冷汗岑岑,无端端竟打了一个寒颤,只动了一下身子,拦到,“嬷嬷,无事了。小心藏着,不要露面。”

    赵媪赶紧停了手,“好好好,听姑娘的。”

    屋檐上的人身姿轻盈,疾步如飞,没什么大的声响。

    马车依旧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走得人心惊胆战。

    不管是轱辘轱辘的车轮声,吧嗒吧嗒的马蹄声,还是那哼哧哼哧的马打起响鼻的声音,都叫人忍不住绷紧了心弦。

    听赶车的人又开口说起了话,“出来前头坐着。”

    赵媪下意识地便反问起来,“谁啊?”

    赶车的人说,“你。”

    赵媪一凛,“我可不敢啊,你不是要拿我当靶子吧?他们是什么人?会不会扔个飞镖过来,一飞镖射死我?”

    赶车的人道,“想活命,你就快些!”

    赵媪既不想出车门,又不想被射死,因而手忙脚乱的,揽住阿磐的那两只手开始七忙八乱了起来,“那我出去干啥啊?”

    赶车的人语出惊人,“就扮作我亲娘,要去给我谈亲事。”

    这倒是个好主意,也为这二人寻了一个最合理的身份。

    赵媪一呆,立即回嗔作喜,“这事儿我拿手啊!”

    笑眯眯地就往外钻,探出去一颗脑袋,声如洪钟地说话,“哎呀!我的好儿子哎!”

    赶车的人应声说话,“母亲有什么吩咐?”

    “你这磨磨蹭蹭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怎的见新妇都不急?快点儿,再快点儿!我可准备了最好的金簪子,要送与新妇,你可快点儿吧!你不急,新妇都得等急了!”

    这就是赵媪这辈子最想做的事,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给儿子娶亲,这就是她此刻的心境,因而出口十分自然生动,毫无表演痕迹。

    赶车的人扬鞭打马,大应一声,“母亲,这就走啦!”

    马车名正言顺地往前飞奔起来,赵媪偷偷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瞧去,片刻后捋着胸口叹了好大一声,“走了,走了,总算走了......”

    马车在前头巷口掉了个头,就在邶宫的民居中七拐八绕地往邶宫驶去。

    阿磐那颗忐忑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然而放下了这一头的心,另一头的心又开始悬了起来。

    沉重古老的宫门“吱呀”一声被重重地推开,俄顷又被重重地阖上,马车沿着邶宫那长长的甬道往前疾驰。

    那高高长长的甬道古朴巍峨,在风雨里已经矗立了有多少个年头。

    数日前才被关伯昭的马拖着出了这条不见尽头的甬道,而今这轻快的马车又载着她与赵媪回来了。

    此去邶宫,前路不明。

    在城门时候那个最想见的人,此刻心中却那么诚惶诚恐,畏惧忐忑。

    正宫里的人,他还好吗?

    还愿见这个不清不白的细作吗?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阿磐心中幽幽一叹,闭紧了双眼,几不可察地说话,“嬷嬷,我害怕。”

    赵媪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拍着她,“姑娘是去见王父,见王父有什么可怕的?”

    赵媪总会把复杂的问题想出来一个最简单直接的处理办法,你瞧,她说,“你只把这数日受的委屈给王父看,给他看看你这一身的伤,这一双几乎废掉的手,再把你的心剖出来,王父就能心疼死了。”

    兀自一人嘀咕着,“真要拿你治罪,就不会留你了。我说了你是能做东壁夫人的,因此你没什么可怕的。”

    也许是罢。

    阿磐不知道。

    赵媪也什么都不知道。

    赵媪要知道她原来是个细作,她定要吓个半死。

    不知道,马车也依旧在疾疾地往前走。

    不久赶车的人勒马停了下来,道了一声,“姑娘下马车。”

    赵媪掀开帘子,阿磐能看见此刻她们的马车正停在正宫那九丈高阶之下。

    有一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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