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关。
磨头滩指挥部。
“目前绵山方向的战斗已经结束,日军全线后撤,此前我军判断的敌方纵深阵地实际上并不存在,这群小鬼子们似乎没有办法在极短的时间内构筑出合格的纵深防御工事。”
赵鹏程说到这里轻笑了一声:“纯粹的羊屎蛋子表面光。”
“有点像是此前和宋学长交流的国防线.”楚云飞摸了摸下巴,他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钱兆友:“务观兄,国防线的事情你应该也是清楚的吧,这里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钱兆友被突然问起,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想想怎么说吧。”
国防线,即国民政府为对日作战而修筑的工事。
事实上的是单纯的战略防御思想指导下的产物。
在实际的作战之中,单纯依托防御工事和敌人对拼消耗,是一种十分落后的战法。
势必会增加大量的伤亡。
现如今小鬼子修葺的防御工事出现现如今这样的情况。
自然不可能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构筑纵深防线。
主要还是因为楚云飞所部进攻的速度太快。
日军方面甚至都尚未来得及调集资源。
可国民政府按理说准备的时间可不止这么点,按理说应当不会出现这样的此前的纰漏才对。
钱兆友此时缓缓开口介绍道:“兹长城抗战结束后,国军深感兵器、训练皆不如人,因此相继开展了整训整编计划,这件事总座应当是清楚的吧?”
“调整师计划?我记得国防计划之中要求参谋本部新组建城塞组,在苏州、嘉兴、太湖等地各处勘测、修建国防工事,这个就是被誉为东方马奇诺防线的上海防线。”
钱兆友叹了口气,感慨万千:“这其中有不知道多少人从中捞了款子、很多工事实际上修葺的并不合格。”
“这也就罢了,不合格,哪怕是被小鬼子的平射炮摧毁好歹也是有个东西在,问题的关键是整条上海国防线的完工量不足百分之七十。”
“此前我在出参谋本部任职,尚未调任358团之际,就曾听闻,小鬼子不是击破的国防线,而是越过的国防线”
楚云飞有这方面的印象。
日方的战史有过这方面的记载。
不少的参战联队史,以及相关的人员回忆录都记载过受阻于国防工事的事情。
“娘子关一地的国防工事款项被阎长官挪用,其中有一部分拿去采购PAK36战防炮,剩下的基本上都拿去做生意了,我还记得当年山西煤矿和日本人的东北廉价煤竞争的事情,闹的不可开交。”
“现在战争爆发至今已经快一年多了,山西的煤却再也没有机会销往华北地区了。”
钱兆友点了点头:“西北地区需求量又小、何况XJ那边有自己的煤矿,只是晋、陕等地区的话,似乎并没有办法提供大量的收入。”
楚云飞眉头紧皱,想到这里就难受:“要想办法开源,还要想办法节流、抚恤金支出每年都是一大笔费用、军饷、用具,甚至我们的主力现在都快要发不起布鞋了。”
德械调整师穿草鞋这件事情已经足够抽象和可恼了。
他这个王牌攻击军现在也快要到了穿草鞋的地步了。
就这,还是孙卫谋在楚云飞的指示之下,大力发展相关企业,乃至发动整个晋东南的人民群众纳鞋底之后的保障情况。
随着作战兵员的继续增加,势必会进一步的提高需求,这自然会出现更多的缺口。
可若是进口胶底鞋的话,又很不值得。
日本人的脚太小、缴获的胶底鞋之前不是没有配发。
遇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这种鞋子非常不适合山地作战、训练的时候发现比身穿布鞋的战士们爬山头慢了许多。
长久下来,这些胶底鞋甚至只能够配发二线作战部队,甚至是地方部队。
至于棉鞋、皮靴之流的东西更是难以获得。
更是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军官才会配发。
“五台、盂县等地区的市场怎么样?”
“人口还是太少,不到六十万人,相对而言能够增加不少,但毕竟是八路军的地盘,我们没办法征税、八路军他们也需要用钱。”
钱兆友眉头微皱,叹了口气。
五期有不少的老同学还在带着游击队漫山遍野的打游击。
“不说职务高低了,就是吃的喝的,听说这些老同学大多都是有上顿没下顿,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图什么.”钱兆友嘟囔了一句。
楚云飞没有接话。
革命者为了什么革命,本就是他从小到大学习和思考的东西。
只是并不适合在这个时候以自己现如今的身份讲出来。
钱兆友这些人难道不知道国民政府存在的种种问题吗?
恰恰相反,他们比谁都清楚,但他们也认为一旦外患消除、内乱平息之后。
蓝党就会变好。
只有极少数的清醒者知道,包括楚云飞自己在内,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报告!”
三人抬头看向了站在门口的第九步兵团团长龚玉鑫,龚玉鑫却看向了三人面前的热锅。
“吃饭了吗?”
“没有。”
“坐下吃。”楚云飞对着龚玉鑫招了招手:“刚才听你们汇报说是战斗结束了,部队的伤亡情况怎么样?”
接过了钱兆友递过来的筷子、龚玉鑫接着详细的进行了汇报:“我军伤亡两百七十人,牺牲一百九十三人,无重伤,预估歼灭日军约一百八十人到三百五十人。”
“缴获方面基本上没缴获到什么好东西,掷弹筒四门、重机枪一挺、轻机枪三挺、弹药也没多少,刺刀数量还挺可观、差不多有一百多副。”
“消耗数量目前正在统计当中,炮弹方面消耗估计比较多,差不多打了三四百发的八十一毫米迫击炮炮弹、另外烟雾弹也消耗了一些。”
楚云飞点了点头,示意他吃菜:“伤亡人数还能接受,毕竟是仰面攻坚战,此次作战基本上各营都参与到了战斗之中,这伤亡的有多少的是新兵,你有没有做过统计过?”
龚玉鑫噎了一口馒头,然后回应道:“七成新兵,两成老兵,一成军官。”
“老带新的工作要持续进行、千万不能中断,休整休整,你们九团固守绵山,我要回去一趟去参加伯均的婚礼,务观兄,作战的事情要多费点心,你们的那份礼品我会代劳。”
“请总座放心,日军绝无可能突破我军防线.”
楚云飞呵呵一笑:“这我自然是放心的..注意防空以及注意敌军的毒气弹,绵山那地方我之前看过了,什么都好,就是战场宽度不够、敌军虽然没办法展开大量兵力,但很适合毒气弹的使用一定要小心。”
“是!”
二战区长官司令部。
楚溪春快步走到了阎老西的身旁:“阎长官”
“晴波,我没猜错的话又是好消息吧?”阎老西笑了笑,猜测道。
楚溪春点了点头:“您猜的没错、钱伯均所部第九步兵团龚玉鑫部、第八步兵团郭彦政部、以及第七步兵团陈泽军所部,今日上午发起了对绵山、桃园一线的争夺,目前战况顺利,仅用一天不到的时间,就成功将日军绵山阵地夺下,击毙击伤日军五百余。”
“我军伤亡情况呢?”
“约八百人,其中牺牲五百六十人。”
阎老西震惊无比:“这样的攻坚战,双方的伤亡还不到两倍,我记得这几个团的组建时间还要靠后,算不上是云飞的老底子?”
“第七团的前身是老二营、第八团的前身是老三营的一部分,第九团是纯粹新组建的部队,所以战斗力方面要差上一些。”
“不得了啊,真不得了,下面这群小子都已经成长起来了,云飞是会带兵的。”
阎老西的笑容之中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至于忌惮楚云飞。
现如今早已经谈不上了。
自从楚云飞在升任军团指挥官的时候。
实质上就已经脱离了阎老西的掌控。
但楚云飞不仅没有丝毫不敬,反而对阎老西愈发的感激。
双方清楚。
阎老西可没有本事能够提拔楚云飞到这个位置。
甚至在返回二战区之前,楚云飞就已经在一战区两人之下了。
“云飞麾下的这些将领也都算争气,基本上都是一些新军官,新时代将领的脑袋都还算比较灵活,能够适应更加激烈的战斗和战场..”
“郭是山西军官学校出身、龚也是山西人..陈家那小子是黄埔出身。”
阎老西点了点头:“云飞心中是有家乡的,娘子关方向一旦取得进展,想来下一步就是要谋划晋西北地区了,只是目前我们手上并无可用部队..”
“这件事云飞此前已经想过、他会和八路军方面抽调部分的军官组建军官教导团、对六集团军、以及十三集团军的军官进行指导和培训,据说带队的会是钱伯均本人..”
“也好,总归是走上正轨的。”阎老西满意点头:“我听说伯均他也正在筹办婚礼?”
“是,云飞已经动身从前线返回”
“一个军长娶老婆,礼金不能寒酸了,这样,你去一趟吧,代表我们二战区长官司令部,也代表我本人礼金给上这个数。”
“一万大洋?”见阎老西伸出了手指、楚溪春惊讶无比:“阎长官,是不是有点多了?”
“一千,国难当头,一万大洋有些铺张、告诉云飞就按照这个标准来,国难期间各级军官的婚礼依次往下递减二百。”
“是!”楚溪春点了点头,已经明白了阎老西的良苦用心。
可转眼间就是五天的时间过去。
楚溪春赶到林县的时候。
这才发现这所谓的婚礼和他想象之中的婚礼大不相同。
什么铺张浪费、只有一切从简。
“参座,都说钱军长被称之为小布衣将军,现在看来名副其实啊”
楚溪春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钱伯均的家底子还算不错。
钱家在当地村子之中也算是大户。
家中虽仅有大兄、但族中兄弟众人。
听闻楚溪春来参加婚礼的时候。
钱伯均也是惊讶无比,急忙起身出门相迎。
“伯均、什么人来了?”
“二战区长官司令部来大官了,我得去迎一下。”
“比楚长官还大吗?”
“平级,父亲,您也得随我一起。”
钱父闻言点了点,急忙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帽子,紧随钱伯均身后走了出去。
赵鹏程听到动静之后,当即找到了楚云飞汇报了情况。
正在村中溜达的楚云飞前一秒还在和警卫员商讨着如何假设机枪能够控制一整条村道。
下一秒就听到了楚溪春抵达的消息。
二战区参谋长。
代表的自然是二战区,也是代表着阎老西。
听到动静的楚云飞此时也是呵呵一笑。
也是迈步赶了回去。
很快便在钱父家中见到了楚溪春。
双方简单的敬了个军礼之后。
楚溪春与钱家众人寒暄了几句,说了几句吉祥话,便以公务在身为由与楚云飞走向了院外。
见四周无人之后,楚溪春这才出声提醒:“我在来之前,阎长官叮嘱,国难当头,一切从简,切莫过于铺张浪费,至于黄金一类的东西更是不可摆在明面上。”
楚云飞当即明白了阎老西的用意,只是会错了楚溪春的意思:“参座,黄金这东西我们怎么可能有,军饷发放都成问题,有人从中作梗?”
楚溪春摆了摆手:“不是,阎长官也是怕影响不好。”
“伯均结婚用钱是我个人出资,这个阎长官也管?”
在他看来前前后后。
除了流水席一共花费不到三百块钱的婚礼已经是寒酸到不能再寒酸的地步了。
钱伯均是他手下头号大将。
跟着他出生入死十几年的兄弟,飞虎攻击军的指挥官。
人生就结这么一次婚。
要是被阎长官搅合了个不开心,他这个长官还怎么当?
他楚云飞也是个要面子的人。
绝对!不行!
楚溪春强调了一句:“毕竟是战时,一旦被日军得知后,势必会发起新一轮的舆论攻势。”
“这个请参座放心,断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伯均随我出生入死多年。”
“再说了,这很多东西都定下来了,阎长官早不说,这时候才说,这改了也不吉利。”楚云飞摇了摇头,态度坚决的拒绝了楚溪春:“再说了,一个军长结婚寒酸了岂不是丢我们晋军的脸面,婚礼办完我自己向阎长官请罪。”
楚溪春无奈之下,再度放缓了语气,接着说道:“云飞,阎长官特意交代了,花销最多不能够超过一千大洋、另外下级军官依次递减,等这次婚礼结束之后就会出台相关的政策,用于规范和约束二战区麾下的各级将领。”
“三千国币(大洋和国币的购买力39年一月换算下来)?”楚云飞回过神来,虚惊一场:“参座,你早说啊,三千国币怎么可能花得完。”
“你们花了多少钱?”楚溪春此时也是一脸的疑惑。
“这个数。”楚云飞伸出了两个手指。
“两千国币?”楚溪春眉头一挑,只觉得有些奇怪。
下面这群团长娶个姨太太都不止要花这么多钱了。
说到底晋军勉强算得上是新军。
那也是跟那群垃圾旧军阀比。
以现代人的道德标准来看的话,也有些不堪。
晋军内部的腐败不是没有,同样也是十分严重的。
只是相较于其他地方军阀、以及一些军头而言,真的好上不少。
楚云飞笑着点了点头:“伯均他再怎么说也是抗战英雄,婚礼花销的大头无非就是这戏班子、和流水席。”
“戏班子请的是山西名角、不收费也要抢着过来搭台、流水席的钱是我个人出资,前前后后一共不会超过两千五百国币。”
“说起来,伯均的钱基本上都花在了下面弟兄们的身上,至于我的钱。”
楚云飞笑呵呵的补充道:“委员长、阎长官奖励我的钱还剩下不少,没地方花的。”
楚溪春理解的点了点头,楚云飞更是当着他的面叫来了长治报社的记者。
都是老熟人了,简单交代了几句之后,婚礼一切照旧。
良辰吉日正是明天。
钱伯均听到消息之后找到了楚云飞了解情况,在得知事情原委之后更是颇为感激:“长官,家父操劳了一辈子,您也知道,我那大哥此前就一泼皮,虽幡然悔悟、浪子回头,但已年近五十,再无翻身机会、我久在军旅,三十岁未能建功立业,家父就指望着我替他争些面皮,若非长官提拔,伯均岂有今日..”
钱伯均越说越激动,就要半跪以示忠心。
PS:旧军阀时期的封建仪式、冯玉祥的部队就是典范、只不过他收的是儿子、西北军也是双膝下跪,后被解读为大家长作风,在家长面前下跪吊为,基本上跪了的都能平步青云。
“你我兄弟二人何须如此?”楚云飞急忙将其扶起:“伯均,你随我出生入死多年,屡次身先士卒,英勇奋战、明儿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要再去想以前的事情了。”
“是,长官。”钱伯均抹掉了眼角那激动的眼泪。
“伯均,你是军人、家里这边的事情等婚礼结束之后该怎么安排,你心里面应当清楚。”
“请长官放心,我一定守规矩、断然不会做出放任族亲欺压当地民众、甚至打着我的名号在当地作威作福.家父老实本分了一辈子,下面的族侄也有参军当兵的意思..”
“可以安排进来、你自己的族中家人,你也用的放心,但是注意影响、如果体格检测都不合格、最好还是熄了这份心思。”
“伯均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