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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活在背景板里的那个男人

    侯君集案,李明也拖了很久了,之前是想拿他当做气哭李二的筹码之一。

    现在他又多了一个更急迫的任务——苟住,发育。

    侯君集是凌烟阁功臣之一,个人武勇和领军能力都很高,若能收入麾下,绝对是一大助力。

    正好,把侯君集捞出来能卖他一个人情,是收买人心的基操了。

    而且因缘巧合之下,他李明也被打上了太子党的tag,拉拢同党的侯君集,应该暂时不会引起太子的忌惮……

    大概吧。

    而以查办李孝恭案的名义来接近侯君集,绝对是李明自己的主意。

    和某个整天喝茶的老银币没关系。

    “呜呜,我要见阿翁~”侯宝琳拖着长长的鼻涕,眼泪汪汪地注视着孙伏伽。

    “下……下官知道了……”孙伏伽压力山大地移开了视线。

    他不知道这四个小孩关心侯君集做什么,也不想知道。

    他只想快点送走瘟神,好重新投入到为陛下服务的事业中去。

    “罪将侯君集关押在别处,请随下官来。”

    孙伏伽带着李明一行离开逼仄阴湿的牢房,走出大理寺主楼,来到后院一处僻静的林子里。

    林子深处有一套独立的院子,亭台楼榭、小桥流水,颇为雅致。

    “侯将军的案件还在审理中,他暂时拘禁于此。”孙伏伽做了个请的手势:

    “下官还有些杂事,恕不奉陪了。院子里有杂役,几位若有需要,随时可以通传。”

    说着,他便识趣地离开了。

    李明大开眼界。

    这到底是关押,还是老干部疗休养啊?

    属实是执法有力度又有温度了。

    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位孙廷尉也是个人才,算是把官场玩儿通透了。

    侯宝琳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扯着嗓子就喊:

    “阿翁!阿翁!”

    一位身形魁伟的大汉正坐在暗处,听见孙儿的喊声,不由得愣住了:

    “宝琳?你怎么在这儿?”

    侯宝琳像小牛一样扑进了大汉的怀里,开心地大喊大叫:

    “明哥,是明哥带我们来看你的!”

    “哎别把鼻涕擦我身上……谁是明哥?”

    侯君集一只手就抱起了沉甸甸的小宝琳,这才发现门口还站着三个小孩儿。

    “你们是……皇子殿下?长孙公子?还有……那谁?”

    侯君集放下孙儿,向两位贵客和一位那谁抱拳作揖。

    李明这才看清了这位从第一章开始,就一直活在背景板里的灭国杀器——

    一个大号的侯宝琳。

    唐朝结婚早,侯君集大概才四十多岁,一圈络腮胡坚实有力,放现代妥妥的中青年。

    “嗯?皇子殿下,我鼻子里有什么吗?”侯君集发现小李明一直瞅着自己的鼻孔。

    还以为宝琳是侯家祖传老鼻炎……李明尴尬地干咳一声,撇开视线。

    不知是不是太像侯宝琳了,面对这位有功有过、性格分明的大将,李明严肃不起来。

    侯君集招待几位小朋友进屋坐下,桌案上是几部兵书,墙上挂着地图。

    他摆出了果干果脯,一边粗咧咧地抱怨着:

    “这鬼地方也没个通传,有失远迎,几位还请见谅。”

    他现在怨念很重。

    奔袭千里、灭国凯旋,不说论功行赏,反而被扣了顶帽子,被请进来喝茶。

    给老李家拉了一辈子磨,哪头驴乐意被做成阿胶啊?

    长孙延含着酸溜溜的梅干说道:

    “麾下稍安勿躁,这全怪那些生怕天下不乱的儒生摇唇鼓舌。

    “李明殿下对此深恶痛绝。殿下来了,青天就有了!”

    他阿翁长孙无忌是侯君集的政治盟友,长孙延拾了阿翁的牙慧,又加了点自己的理解。

    侯君集重重地捶桌:

    “哼,我就知道!带头和我作对的,就是房玄龄那厮对吧?

    “玄武门之变当天,那厮和杜如晦两个鼠辈还不敢进秦王府,还得黑炭头把他们挟持入府,才敢出谋划策。

    “现在天下太平了,宝刀被雪藏,只会动嘴皮子的鼠辈倒是成了座上宾!陛下真是昏……嗐!”

    他对李世民的不满昭然若揭。

    侯君集向来口无遮拦,历史上,还曾把谋反的好主意和张亮分享了。

    然后不出意外地被队友反手点了举报。

    没想到李世民也是心大,当时居然没干他。

    直到几个月后,这货真的和太子李承乾一起造反,才被咔嚓了。

    而造反的动机也很单纯,一是因为这次下狱,对李世民心中怀有怨恨。

    二是因为他还想过一把从龙之功的瘾,比位高权重的吏部尚书再高升一步。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贪婪,导致这位凌烟阁功臣走上了不归路。

    幸好没带房遗则来……李明不禁佩服自己的机智,接下了话茬:

    “侯将军有怨,我太理解了。如今昏君在位,奸臣当道,官僚僵化,一切都得按章办事,稍有不合便动辄打入大牢!”

    侯君集一怔,觉得皇子殿下有点太极端了,不由得压低了声音:

    “我朝倒也没这么不堪,殿下也太口无遮拦了。”

    托孙儿侯宝琳的福,侯君集久闻问题皇子的大名已久——连他侯大胆都感到大胆的程度。

    谐星克莽夫,李明成功在气势上压制了对方,说得都有点上头了:

    “那些奸臣居然污蔑将军私吞战利品、搜刮高昌民脂民膏,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侯君集的表情微妙了起来。

    “那倒也不是。”

    李明一愣:“你真贪污了?”

    不是昏君嫉贤妒能,随便找了个由头吗?

    “这有什么稀奇的,打仗不发财,谁还跟你打仗?”侯君集无所谓地摆摆手:

    “我不拿,副将怎么拿?副将不拿,兵士怎么拿?兵士不拿,大唐还怎么开疆拓土啊?”

    “对啊,贪污才能开疆拓土!”侯宝琳跟着奶声奶气地咆哮。

    “你被带歪了!”李明毫不客气地拍宝琳的小脑瓜。

    侯君集顿时大怒:“你干什么?!”

    “说你带歪孩子了!”李明顺手一逼兜呼过去,呼在侯君集的脑门上。

    现场顿时一片安静。

    长孙延和狄仁杰看着桌板,不敢吱声。

    侯君集怒目圆睁,呼啦站起来,像座山一样。

    堂堂领兵之帅,居然沦落到被稚童打脸?

    “阿翁不准生气!坐下坐下,喝茶喝茶!”小宝琳叽叽喳喳地叫着。

    侯君集冷静了下来,瓮声道:

    “末将只当是孩童顽劣了,还望殿下将来行事能稳重些。”

    俩小孩松了口气。

    但李明不想就这么算了。

    他直视侯君集,认真地说:

    “将军也是,明明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却还贪恋财物,以致身陷囹圄、名节受损,太不稳重了。”

    大概因为爷孙俩太像了,他潜意识里就把侯君集当做大号侯宝琳,根本不带怕的。

    而且理性上来说,作为自己收服人心的第一个目标,他不希望收个贪得无厌的混蛋上来。

    侯君集老脸一红,仿佛被扇了一耳光,怒吼道:

    “你说什么?”

    “我说你会把自己和家族都带进深渊。”李明毫不畏惧,直面震怒的巨熊:

    “你现在要官位有官位、要兵权有兵权,为什么还不满足?难道要当皇帝才过瘾?”

    侯君集愣住了。

    本以为臭名远扬的“那位”殿下只是顽劣。

    没想到居然能这么刚。

    除了他那当皇帝的爹,全天下没人敢这么当面训斥他。

    要知道,这里可没有守卫啊!

    有点意思。

    他嘴角慢慢勾勒:

    “殿下的意思是,让末将乞骸骨?”

    李明针锋相对:

    “与其贪心不足,给自己和家族招来灾祸,不如含饴弄孙,安安稳稳地看着宝琳长大。

    “宝琳何罪之有,因为你的错误,而不得不承受与阿翁分别的痛苦?”

    场面陷入了沉寂。

    长孙延和狄仁杰都蒙圈了,觉得这对话对自己来说有点太超前了。

    侯宝琳本能地感到不安,哇的就哭了:

    “阿翁!阿翁!你要……要离开宝琳吗?”

    侯君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粗犷的眼神慢慢柔和了下去,心疼地抱起侯宝琳,替他擦鼻涕:

    “哪里的话,你别听他瞎说。

    “阿翁哪儿也不去,阿翁还要亲眼看我们的小宝琳娶媳妇儿。到时候,阿翁再像今天这样,给小宝琳的大胖小子擦鼻涕。”

    “我儿子不会流鼻涕的。”小宝琳嘟哝。

    安抚完孙儿,侯君集叹了口气,略带揶揄地反问:

    “怎么,殿下屈尊来访就是为了告诉末将,末将的家庭很幸福美满?”

    李明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是的,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将军你。

    “你每晚都可以在家人的陪伴下安然入睡,而不必害怕这一睡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

    哦?

    侯君集颇有意味地拨弄着硬如钢针的胡须。

    作为玄武门老臣,老李家的家庭伦理剧他从头追到尾,当然能听出弦外之音。

    这已经出到第二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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