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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雌雄双煞

    东方微微发亮,李元婴和尼露拜尔回到蝴蝶商行,悄悄潜回休息的卧室。

    李元婴抬手轻轻敲了两下门。

    “王爷有什么吩咐?”郭淮的声音在隔壁响起,李元婴和尼露拜尔没回来他一直没睡踏实,屋里一有动静赶紧跑过伺候。

    “不用,看着点,不要叫他们打扰我们休息。”李元婴回道,连日的长途奔波,半夜没睡,现在他们很是想睡觉。

    一直到正午,俩人才起床。

    郭淮过来伺候洗漱,洗漱的空挡里郭淮把昨晚看到的都一五一十告诉了李元婴。李元婴一时没有说话,漱完口,擦擦嘴:“洪州城的蝴蝶商会复杂吗?”

    “回王爷,不复杂,整个商行柳主事说了算,各处管事都是从河东那边带来的,各处奴仆都是都是卖身的,柳主事的安排他们基本上都听。商会的日常运转倒也正常,这个柳管事倒是个有本事的人。”郭淮知道李元婴关心什么,事先都打听好了。

    “杨零什么时候来的洪州?”李元婴又问。

    “院子的人说表姑爷来了一个多月了。”

    “一个多月了。”李元婴心中默默盘算了一下时间,长安到苏州最快也得半月,他们轻装快马从苏州到洪州用了不到十天,再加上中间耽误的时间,时间算起来也就是一个月,从长安到益州不到十天,从益州出发到洪州押送货物得一个月的时间,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了。从时间上推算杨零跟洪州粮食的事儿应该无关,只是到底有没有关系呢?李元婴心中打了个问号。

    “王爷和王妃休息的时候,柳主事来过,问有什么需要,知道王爷没起,就给安排了一个奴仆支应,说有什么事儿让奴仆去做,他今天要出去谈生意。表姑爷过来两趟了,说是要找王爷喝酒。”郭淮见李元婴不说话,顺便把其他事儿告诉了他。

    “恩,把饭食送来吧!”李元吩咐道。

    郭淮出去让那个奴仆去张罗饭菜,张罗好端上来,李元婴和尼露拜尔吃饭,正吃着呢,杨零来了,人还没进屋就喊上了:“表弟,听说你起来了,走走,姐夫请你出去喝酒,昨天的酒都没喝好。”

    “这不才起,肚子饿了,正吃饭!空着肚子喝不了酒!姐夫吃了吗?要不再来点?”李元婴不知道杨零什么意思。

    “哎吆喂,表弟这饭食这么好,我可没这待遇,堂哥可真偏心,都舍不得这样招待我,不行我得再吃点。”杨零也不客气,让人给他添了一副碗筷,坐下就吃。

    李元婴看了是暗暗吃惊,这个杨零可以,再也不是那个长安混不吝纨绔子弟了,拿捏事情的分寸如此之好。一时间对他更是摸不清他的路数。

    吃饭完,李元婴和杨零坐在客厅喝茶,有一搭没一搭拉着一些家常。

    这个时候前院传来一阵吵闹声,有人破口大骂。一盏茶后还在骂。李元婴皱皱眉头,让郭淮去问问咋回事儿。商行市做买卖的地方,有人跟坊间老娘们一样骂街,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表弟,这事儿不用去打听,我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旁的杨零放下茶碗。

    “发生了什么?”李元婴扭头看向杨零问道。

    “洪州当地的泼皮无赖来商行揩油占便宜,只不过这个泼皮周三胃口有点大,求而不得骂街。”杨零曲起一根手指敲敲桌子。

    “有多大?”李元婴很是好奇,一个街头巷尾的泼皮无赖能有多大胃口?

    “有多大?想要洪州商行在当地进出货都经过他的手,经过就经过吧,做生意,只要价格合理都可以做,可是这位,他出手的价码比洪州正常行情的报价都高。你说这生意咋做?”杨零也是忍不住摇摇头。

    益州的商行也有类似的事情,不过彼此之间相互利用,共同发财,大家相安无事。这是爷可就不是了,逮住蛤蟆攥出尿来,想吃死洪州蝴蝶商会,毫不客气地说他想空降做洪州蝴蝶商会的太上皇。

    “哦!敢这么做,莫非这位大有来头?”李元婴闻言也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眯眯地问。

    现在蝴蝶商行虽不是大唐数一数二的商行,但是李元婴是大主事,河东柳家在世家大族中也是名声在外的,一般的泼皮无赖敢上门找蝴蝶商行的麻烦?

    “有点来头,洪州城涂家三郎第九房小妾的阿兄,平常在街面上混日子,这不是妹妹被涂家三郎看中,水涨船高,涨身份了,纠集了一帮往日一起厮混的人想要在街面上做生意。一帮子泼皮无赖哪里会做生意,只会欺负外来商行。”杨零更是摇头不止。

    泼皮无赖横行乡里,吃拿抢夺还讲究个细水长流。这位根本不讲那个,抓住一个颇有敲骨吸髓的架势,心黑得不行。

    “表哥不管吗?”

    “管,咋不管,刚找上堂哥,堂哥还跟他很客气,不看僧面看佛面,在洪州做生意不好跟涂家发生不愉快,后来看他不上道再来直接叫人赶了出去,想着进不了门他也就熄了念头,谁曾想这小子不但没打消念头,还专门挑堂哥不在的时候来闹,堂哥不在,下面管事的又不敢真拿他咋样,只能由他闹。这都闹了一段时间了。”杨零深深叹了一口气,他这口气叹出了所有商人的无奈。

    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在外的商人和游学的读书人最有体会。

    李元婴点点头,又问:“这涂家三郎,是洪州城豫章涂家的三郎?”

    “是。江南道姓涂的都是从那一位来的。”

    “周三的周可是浔阳周家的周?”

    “不是,周三碰巧也姓周,跟浔阳周家都尿不到一个壶里。”杨零摆摆手。

    “那可惜了,还想着一下子弄俩呢!不过话说回来,只有一个姓涂的也行。”李元婴既高兴又惋惜,来洪州办事正需要跟当地的世家大族打交道,昨晚还在琢磨从谁家开始呢,今早就有人主动送上门来,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用。

    “公主,去前院看热闹去。”李元婴冲里屋喊了一嗓子。

    尼露拜尔兴冲冲地开门出来,面带喜色:“哪里?哪里?那里有热闹。”

    小时候尼露拜尔跟李元婴在长安城就爱看热闹,听到有热闹看,立马从里间屋钻了出来,整个人兴奋得不行。

    “前院,豫章涂家三郎第九房小妾的阿兄骂大街呢!想要跟蝴蝶商会做生意。”李元婴眨眨眼。

    尼露拜尔看看李元婴瞬间就明白了的打算,二话不说扭头回屋,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两根马鞭,随手扔给李元婴一根,俩人一人拎着一根马鞭急匆匆往前院走。

    郭淮也赶紧跟上。

    这事儿就几个呼吸的功夫,杨零都没看明白他们的操作呢!李元婴他们几个人拿着鞭子都跑没影了,看架势要去干仗。

    朝廷上下都说李元婴这个人专横跋扈,传言不虚呀,想都不想拎起鞭子就干?

    想想过去长安城的生活,杨零觉得自己在长安纨绔圈里混的也够风生水起的了,看不顺眼了,一言不合说干就干,可是看这位爷看架势比他只强不弱,拎着鞭子就走。三王妃,那个楼兰公主好像也不是个善茬,李元婴要是动手,她绝对不是站在一边看热闹的主儿,他们怎么看都是一对雌雄双煞。

    醒悟过来,杨零是一跃而起:“都说李元婴是‘长安四害’之首,为人骁悍凶残,走,走,跟着见识见识去,看看他俩有没有咱们爷们长安城的嚣张劲儿。”领着正副首领就往前院奔去。

    李元婴和尼露拜尔拎着马鞭来到前院。

    前院蝴蝶商行的人正在跟一群人对峙,这群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一个个衣衫不整,开怀敞胸,歪戴帽子斜楞眼,腰带故意拖在外面一段;甚至于有的脸上贴着膏药;有的人头上别着朵鲜花;有的人手里各自拎着棍棒,故意甩来甩去,整群人所有流里流气的。

    领头的两个人穿着倒是穿着板正,软帽、长衫、玉带,腰间挂着长剑,就是再怎么板正站在前面掐着腰跳脚骂街的人也是街溜子的模样,长得嘴眼歪斜,骂起人来倒是很溜;另一个倒是公子哥打扮,穿戴比前面那个人考究得多,油头粉面,保养的很好,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不过仔细一看,站在那里有气无力,脸色发青,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蝴蝶商行的狗们,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看看这位爷,洪州城涂家的三郎,三郎跟你们做生意是你们蝴蝶商行积了八辈子的德了,你们不把三郎赶紧请到屋子去,还拦着三郎的路,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柳模平时就是这样教你们做事的吗?滚开,滚开,全部滚开。”周三不耐烦地挥手驱赶挡在面前的管事,那样子就像是在驱赶苍蝇一样。

    涂家三郎闻言更是不丁不八站好,脸微微上扬,斜着眼,鼻子孔对着管事,傲气十足,纨绔气派十足。

    李元婴认识那位管事,柳模的内弟,姓薛,叫薛八,据说跟薛仁贵家还能论上族亲。

    薛八有些挠头了,柳模交代了对付这些泼皮无赖的办法:由着他们闹,接连闹几次捞不着好处他自己就该知趣退了。可谁能想到他们把涂家三郎请来了。面对涂家三郎,他是左右为难,对付眼前的涂家三郎并不难,要是不小心收拾过火了,给涂家借题发挥的机会,他们会给商会暗中使绊子,那样蝴蝶商行在洪州城的生意可就更不好做了。做生意很注重和气生财;可是真要请进屋里去,眼前这些泼皮会不会整出别的事儿来。他有些左右为难。

    “薛八,你他娘的别给脸不要脸,三郎来找柳模你也敢拦着,我看你他娘的是在找死。”周三说着上前一步挥拳就打。

    拳头还没打上薛八就被人一把抓住了。

    “这又是他娘的谁不开眼,敢拦老子打人?不想活了吗?”周三瞪大眼睛,面部狰狞地看向抓他手的人。

    看见李元婴伸手抓住了他的拳头,另一只手拎着鞭子,神色很是不善。

    周三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元婴,笑出了声:“哎吆喂,没想到蝴蝶商会还有这么一位横茬,出门还拎着鞭子,拎鞭子想打人?打我吗?你打呀!你打呀!你要是不敢打你就是狗娘养的。”

    周三看着李元婴个头也不高大,也不壮硕,反而跟读书人一样,长得白白净净、文绉绉的,他不认识是谁,他就知道在洪州蝴蝶商行柳模最大,薛八老二,断定眼前这个人肯定大不过柳模和薛八,柳模和薛八动他都得考虑一番,眼前这个书生敢动他?敢动他才是见了鬼,于是开始撒泼,不断用头去顶李元婴。

    下一刻周三真的见到鬼了。

    只见李元婴一抖手将他甩到空中,弄得周三整个人面朝大地,然后松手让他整个身体自由落体,不等他扑地另一只手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他背上,斜肩铲背,一鞭子把他把衣服抽裂了一个大口子,背上鲜血崩飞。

    重重摔在地上的周三顾不上扑地带来的疼痛,嗷呜一嗓子吼叫双手摁地跳起来,一只手伸到后背不停触碰鞭痕,疼,疼,真他娘的疼,背后是真他娘的火辣辣地疼。

    另一只手指着李元婴:“你他娘的是谁?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老子,敢……”到现在他还以为李元婴是柳模和薛八手底下的人。

    只是不等话没说完,眼前一花,他又发现自己面朝大地了,还是不等反应过来后背的又挨了一鞭子,从另一个方向的斜肩铲背。长衫上被抽一个十字花的口子,一块布耷拉下来,露出来十字花血痕下方的皮肤来。阳光一照,鞭痕特触目惊醒。

    周三倒是硬骨头的人,一个咕噜从地上爬起来,疼得他从原地打了两个转,两脚直跳,两只手不断抓挠后背,这回感觉整个后背都疼了,龇牙咧嘴地骂道:“小子,不管你是谁,打了老子,柳模也保不住你,老子要弄死你,老子让你在洪州城消失,兄弟们,给我打,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了算我的。”

    李元婴两次动手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周三手下那帮人都被李元婴打周三唬得他们一愣一愣的,直到听到老大的命令他们才反应过来,他们纷纷往前冲,大呼小叫地挥舞着手里的棍棒就要去招呼李元婴。

    这个时候,尼露拜尔斜刺里冲过来挡住他们,挥舞着手中鞭子鞭打往前冲的人,挡下他们几次冲锋后,一鼓作气冲入人群中,只见她在人群中如鬼魅一样飘忽不定,又如穿花蝴蝶从人缝中穿行,手中鞭子左右开弓,上下翻飞,鞭打那群无赖,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二十多个无赖被尼露拜尔一个人打的满院子抱头鼠窜,稍微聪明一点的躺地上不起,或者跑到门外去。总之不去攻击李元婴就不会被打。

    李元婴这边,上前一个搓脚踢在周三小腿迎面骨上,将其又放倒在地上,不等他起身又是上前一步,抬脚踩住他的背心将其踩在地上。然后抬头看向涂家三郎,眼光冷冷的,透着寒光。

    薛八他们本来要帮忙的,不过被郭淮拦住了,要他们站在那里看着就行。他们看见泼皮无赖被尼露拜尔打成那样,他们就如三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一样畅快,有几个人小声叫好。面对这群无赖,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被他们侮辱也只能干忍着,这些天下来心里的憋屈那是可想而知。此时此情他们恨不得化身尼露拜尔上前鞭打他们。

    此时的周三是破胆了,碰上了一个煞星,不跟你讲街面上那些规矩,伸手就打,最关键的是打他们就像是在打野狗一样,他们毫无招架之力,不敢再骂什么,连忙扭头看向涂家三郎,高声叫道:“三郎救我,三郎救我。”

    涂家三郎也吓得不轻,养尊处优的他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好悬没吓晕过去,见李元婴并没上前鞭打,转念想起来脚下是洪州城,他是洪州城洪家的三郎,想要在洪州地面上混的人都给他涂家三郎一些面子,想到这里他的胆子又大起来了一些,碍于眼前这一男一女的凶焰滔天,他扯扯衣服,向前挪了两小步,抱拳当胸:“尊驾,还没请教……”

    只是不等他说完话,鞭子混头带脸打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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