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日上三竿时分,李元婴、李如云、苏瑰、卢承庆、墨白、郑嫚、廖兰一众人聚集在都督府大堂议事儿,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说了半天都没商量出一个统一的方案来。
李元婴坐在帅案后面看看坐在下面的众人,屈指敲敲桌子:“各位,大家刚才说的问题都对,都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都需要我们精心思考与布置。接下来我来说说我的看法:现在粮仓图有了,粮仓的位置知道在哪里了,下面就是要发掘粮仓了,发掘粮仓又有贼人觊觎,所以说我们在洪州城要面临的问题有两个:发掘粮仓和破敌。朝廷那边粮食告急,催得紧,这就不容许我们慢慢想办法收拾敌人,需要我们快刀斩乱麻。想要快刀斩乱麻就要知道我们有些敌人,主动出击。目前我们知道的敌人有陈望帝一伙,据可靠消息说跟陈望帝有合作关系是来自朝廷一伙的,还有城防兵中被陈望帝控制的士兵。其中陈望帝一伙有多少人马我们不清楚,跟陈望帝有合作关系的朝廷一伙有多少人马我们也不清楚,城防军中被陈望帝控制的人马与能听我们号令的人马各有多少我们也不清楚。另外就是朝廷派出的漕运船队的行程算算日子现在也就是江南河前后,他们逆流而上到洪州来还需要一些时日,他们肯定也是指望不上了,我们所能指望的只能是洪州城我们能调动的人手。”
墨白听了不自觉皱了一下眉头,心忽悠一下子跌落到谷底:“所以,从你说的这些方面来看,这个仗怎么打我们都赢不了。”
李元婴笑着朝墨白摇摇头,没接话茬,继续对所有人说:“但是,我坚信一点,朝廷中来的人手和陈望帝的人手不会太多,他们人手太多,从他们所在地到洪州来,就会被沿途的折冲府发现行踪,那样折冲府就会加以狙击镇压,并上报朝廷。最近蝶卫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消息最近几个月没发现大规模行军迹象,那也就是说他们的人数不会多,我猜想他们是乔装打扮分散开行军,到洪州城后重新集合的,对于这些人我想顶多个个都是高手,但是高手怎么了?发生骚乱又不是一对一对战,是大乱战的混战,乱战再厉害的高手也有可能陨落,大唐王朝对突厥和西域用兵的现实经验告诉我们,混战一盘散沙的高手敌不过训练有素的士兵。”
廖兰听了眼前一亮,李元婴的话有道理,廖氏商行现在有人200多人,这些就不是一下子出现在洪州城的,也是经过多次往来运货慢慢汇集的,他们怕一次性将过多人手迁移过来会引起洪州官方的关注,万一引起不满就会被他们刻意针对。
其他人听了也是纷纷点头称是,道理就是这个道理,说得通。
李元婴的话让墨白不禁想起他离开蜀中时跟父亲墨绒的一次交谈,按照他的想法既然要来援助李元婴,那么就要多带一些墨家子弟,甚至要带一些墨家中坚战斗人员,助李元婴提升战斗力,好保证顺利完成任务。巨子父亲听了他的想法直接否定了他的想法,告诉他已经为李元婴洪州之行起课两次,两次起课的卦象显示是噬嗑卦与比卦。
噬嗑卦下震上离,震为雷,离未火,雷电交加犹如动物上下噬嗑,“亨,利用狱,”也就是说李元婴在洪州行事必须用正当手段寻找出路,走偏门反而不利。噬嗑卦为六十四卦中死中求活的卦象。
比卦下坤上坎,坤为地,坎为水,意为地上有水,水得地而蓄而流,地得水而柔而润,水地亲密无间。“众必所有比,必受之以比。”此卦表明李元婴在洪州不会孤军作战,会有人帮助他。比卦为六十四卦中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卦象。总起来说洪州的事情李元婴自己能搞定。
墨白问父亲为什么不占卜第三卦,为李元婴解决洪州事情寻找出路。巨子父亲笑着告诉他,墨家礼敬天地鬼神,可是要是事事问天卜地,祈求鬼神,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世界还会这样精彩?墨白表示不懂,巨子说这就是你们不如李元婴的地方,李元婴能封王古滕国,在滕州能学得公输家族的机关术,后来又加入了墨家,都是有定数的。言外之意就是李元婴的命数天注定。
“轻而易举打胜的仗有什么意思?处于劣势能反败那才叫有意思。靠人海战术战胜对手不是本事儿,是大势,大势狗都能成神;以少胜多,那才叫有本事,草莽也会能成英雄。”李元婴神采飞扬地说。
“哼,光会说大话,你倒是打胜了给我们看看呀。”郑嫚冷哼一声,大白眼刓了一下李元婴。
“小娘子,你们僚人能出多少战斗人员?”李元婴转过头去问廖兰,装作没听见郑嫚的言语讽刺。
“僚人现在城中200多人,受过训练的战斗人员87人员,可参加战斗的165人。剩下的都是身体羸弱的老人与女子,不能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参加战斗肯定是不行的。王爷要是能给我五天时间我能给召集来2000僚人士兵。”廖兰想了想说。
“别说五天,一天我都给不了,昨晚大陈长沙王陈叔坚夫妇就杀到都督府了,还当街拦道截杀我,要不是洪忍大师和叶神人出手,你都见不到我们了。说不定今天他们就要带兵造反了,目前我们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召集洪州我们能召集的人手来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骚动,如果说,我是说如果我给你们的人配备最精良的制式武器,再每人配上一张硬弓50只箭,你们的僚人的战斗力会如何?”李元婴想想问廖兰。
“大唐制式武器与弓箭,真是太好了,僚人就是缺这个,每个人都是这样装配,不敢说以一敌五,以一敌三没问题。对阵冲杀我们能吃下500城防兵,”廖兰听了不禁眼前一亮,要知道唐人对僚人的制裁,除了粮食匮乏,武器也落后很多,配备上精良武器,他们的战斗力肯定是水涨船高,于是高声说道。
“阿姊,洪州作为你的封地,你能出多少人马?”李元婴点点头,又去问李如云。
“300府兵,150骑兵,150步兵,武器自备,不过全部是制式武器,如果你能给他们每人配上一架诸葛连弩,他们能敌1000城防军。”李如云挑了一下眉毛说。
“你从长安来,临来前,你咋不去找李治要500陌刀队?你咋不去找三姐要500凤军?你咋不去找兕儿要500霹雳军?三军随便哪一军来500人我让他们蹲在广润门城头,坐等漕运船队来。现在你就出300人,还找我要诸葛连弩,诸葛连弩就在我手里吗?你想要我随手就能递给你。”李元婴被李如云气乐了,忍不住高声说,说完正好瞥见苏瑰在下面朝他挤眉弄眼,恨不得把他抓过来摁在地上打屁股。
李如云笑得双眼如弯月,300府兵确实少了。不过这还是她从不在折冲府当值的府兵中召集的,对他们许诺重金与连升3转的功勋;早知道洪州的形式如此棘手,召集的时候就该多调一些人手过来了,现在想这些已经无用了。
不过她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好奇的疑问,她到洪州后有人飞镖传书,说陈叔坚夫妇会来洪州,要他去西山请叶法善,去东山请洪忍帮忙。好在她动作够快,赶在昨天把人请到了,救了李元婴三人。至于是谁传书她一直没查出来。她将书信给李元婴看,李元婴让蝶卫去查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至于李元婴说那些军队,那都是在大唐威名赫赫的存在:大唐陌刀队是李唐王朝当前的尖刀部队,马上马下均能作战,两军对垒刀光闪过对手往往一分为二;凤军是平阳公主亲卫,都是女子,她们个个身手矫健,她们的作战风格是两人一组协同作战,在战场上杀敌比男兵不遑多让;霹雳军弯弓长箭,圆月弯刀,白马长枪,所过之处寸草不留,令人闻风丧胆。这三军要是协同作战,破一个洪州城防军轻松异常。不过现在也只能想想了。
“端木樱给我传话,八大世家能组成300战斗人员;卢承庆那边组织起来的战斗人手,有他自己从范阳带来的卢家人,有长史府的衙役,还有他发动起来的愿意戴罪立功的囚犯,总共300多人;另外再算上舟楫司的人我们大约有1500人,这些人足够我们随时随地应付暴乱。另外,吴黑闼并没有回长安城,而是去了江北折冲府借兵,他传来的消息能借3000府兵,此刻他们正在集结中,到洪州需要时间,如果骚乱前他们能跟我们汇合,这场战斗我们能赢定了。”算完这些人员,李元婴自己都觉得有底气了。
听了这些话,其他人也面露喜色,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经过李元婴一算原来他们能调动这么多人手。这些人受要是调配得当,真的能应付洪州城防军的骚乱。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坐等陈望帝造反来攻?”郑嫚嘟囔一句。
“那怎么可能!坐等别人来攻再作出反击,会被人带入他们的作战节奏,我们要跳出他们的节奏,让他们跟随我们的节奏走才行,那样我们才能掌握战斗的主动权。”李元婴大手一挥。
众人屏气凝神看向李元婴,李元婴没说话,铺开一张纸,拿起帅案上的毛笔,沾沾墨水,开始奋笔疾书,足足写了两刻钟才写完,晾干折好递给卢承庆,告诉他按照纸上的去做;随后又写了一张纸,交给廖兰,让她也按照纸上的去做。又给李如云写了一张纸,李如云看完不住点头,拉着苏瑰走了,最后他又写了一封信,交给墨白,让他送到端木家,亲手交给端木樱。安排完一切李元婴忍不住伸了一下拦腰,晃晃身子,有些疲惫,还是中蛊的后遗症。
“他们都有安排了,你不给我安排个事儿?”郑嫚左右看看,只剩下她与李元婴了,她心下立刻升起要暴打李元婴的冲动,她觉得她与李元婴命格犯冲,当年第一次见他就有想冲上去打他的冲动,要不是巨子师父在场,他早按住李元婴一顿暴打了,现在只剩下两个人她有些跃跃欲试,压下心中的冲动,问道。
“怎么可能不安排,师姐的事情最重要,决定着我们能否挫败叛乱分子的关键。”李元婴也想跟郑嫚亲近,奈何见面了他也没来由地讨厌她,同门师兄弟不好整天冷眼相对,要保持表面上的和睦。
“啥事?”郑嫚不禁好奇。
“啥事儿?找姐夫道歉呀!姐夫在洪州经营多年,肯定熟知城防军的情况,了解哪些人靠得住,哪些人靠不住。争取城防军中未被控制的人手,瓦解被控制的人手还得靠姐夫出马,你说你的任务重要不重要。”李元婴笑吟吟看着郑嫚。
“你都把你姐夫关入死牢了,还指望他能帮你?我发现你咋这么能胡咧咧。”郑嫚撇撇嘴。
“姐夫是司功参军,负责文会宴的吃喝拉撒,我中蛊了,第一个要怀疑对象就是他,其实我也知道不是他!但是为了制造都督府乱象不得不抓他呀,我早就想好了,得靠姐夫出奇兵呢。”李元婴说。
“出个脑袋出,我看你就想整个仇者快亲者痛的事儿!不对,我咋听着你中蛊这件事儿有了怀疑对象,是谁?给我说说。”郑嫚满眼鄙夷。
“怀疑谁?我谁都怀疑,二十几名士兵齐刷刷被人蛊虫放到,我要是再发现不了什么那我就是傻子了。不要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装作都督府大乱,麻痹他们,让他们继续跟陈望帝造反,惊动他们反而不美。我们现在最缺的是时间,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利,能拖到吴黑闼带兵来支援我们肯定胜出,要是能拖到漕运船只到洪州,我们能对他们瓮中捉鳖,如果真能瓮中捉鳖,我把他们一个个绑到城头,让他们眼睁睁看我们发掘粮仓,那样洪州城也没什么损失,当真要把洪州城打烂了,我这都督得花多大力气才能再发展到现在的模样。”想到这些李元婴也是直嘬牙花子。打与不打都是事儿,这在外人看来就是前怕狼后怕虎的两难。
李元婴和郑嫚俩人又嘀咕了一会儿,然后一起走向长史府大牢,在大牢门口正好碰见那天晚上那队守卫,李元婴拍拍领头人肩膀:“你叫什么?现在什么职位?”
“小的魏元忠,太学生,卢长史安排我做了一个什长。”魏元忠躬身说道。
“太学生?!不在长安任职怎么跟了卢承庆跑到洪州来了?”李元婴有些惊奇,他这个年纪的太学生应该能出仕了,并且还能在朝中某个不错的官职。
“跟卢家有旧,跟着卢长史能研究兵法。”魏元忠说。
“好好干,我看你有将帅之才。准备两荤两素,一坛酒,三双筷子,三个碗,送到崔简的牢房里去。”李元婴又拍拍他的肩膀。
魏元忠闻言也是面露喜色。连忙吩咐人去买酒菜,酒菜来了他亲自端着送到崔简的牢房里。
崔简一看魏元忠端着酒菜进来,一跃而起,满脸胀红地抓住魏元忠肩头问:“断头饭?狗日的李元婴要杀我?”
魏元忠身体一晃,甩开崔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兀自走到桌子前放好酒菜,摆好碗筷,打开酒坛退出去离开,没给牢房门上锁。
崔简的目光跟着魏元忠的身影到牢房外,迎面看到李元婴和郑嫚并肩走过来。
“师姐,姐夫好大的脾气,你们结婚后他有没有欺负你,他要是欺负过你,我作为娘家人去揍他。”李元婴笑呵呵说。
“别胡说,你姐夫是这个世界最好的男人,他最疼姐姐了。再说你姐夫不是小心我揍你。”郑嫚听了李元婴的话有些娇羞,当着崔简的面锤了李元婴一拳。
李元婴心里好笑,同门师兄弟,他知道郑嫚别看外表清丽典雅,内心是个男人婆,凶悍的很,跟河东的娘子们有一拼,她在崔简跟前竟然这么小女人。
李元婴走进牢房,双手抱拳深深一礼:“姐夫受委屈了,小弟来给你赔罪来了,请受小弟一拜。”
崔简一愣,随后赶紧上前扶起李元婴,他知道郑嫚和李元婴师出同门,但是李元婴贵为亲王,又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他可不敢受这一礼。
“论辈分他叫你一声姐夫,你就受着吧,为了洪州大局你又受委屈了,应该的。”随后郑嫚把李元婴的安排告诉了他。
崔简听了,这两天的怨怒之气立马烟消云散,李元婴这一手典型的拿自己人开刀做戏,制造假象,迷惑对手。
李元婴拿起酒坛给三人倒上酒,端起酒碗敬崔简:“姐夫,关起门来没外人,我先敬姐夫一碗,让这两天的不快随风而散。我干了,你随意。”说完一饮而尽。
崔简客气两句也是一饮而尽,在李元婴跟前他跟前他真不敢托大。
“姐夫,今天来找你除了给你赔罪,再者就是向你请教洪州城防军的情况,晚上我会派人把你接出去,咱们一起对敌。”李元婴又满上酒。
“大都督是想知道什么?”崔简试探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