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洋深知日月教突兀之间失踪了这么多人,用不了多久就会察觉到不对。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先是从贾布怀里摸出了他的身份腰牌,然后从两个与他们身材相仿的魔教教众身上扒下教服,与石破天各自换上,又在脸上贴了些假胡须之类的伪装,最后才用绳子将那薛香主捆住,押着他往黑木崖方向赶去。
曲洋这些年一直窝在衡山城中与刘正风研究音律,未曾回过黑木崖,但黑木崖作为魔教数百年基业所在,格局早定,整体上已经很难有大的变动。
杨莲亭在担任大总管之后,也只是多添了一些诸如“教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教主令旨英明,算无遗策”之类的暗号切口。
而这些,曲洋这半个月来,也基本已经打探清楚。
曲洋将遇到什么情况要说什么切口给石破天详细讲了一遍,又让石破天给他复述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才又与石破天做好约定:“你若是听到我咳嗽,就表示情况不对,要立刻动手,千万不要犹豫。”
说话间,两人就已经过了猩猩滩,到了一处狭窄山道入口,两侧石壁高耸如墙,中间仅有一道宽约五尺的石道。
“来者何人?”把守在入口处的魔教教众上前询问。
曲洋早有准备,将薛香主往前一推,大声说道:“在下青龙堂副香主李金泉,奉堂主之命押送叛徒薛平奉归坛受审。”
那教众一惊,问道:“你说的薛平奉可是风雷堂的香主‘铁罗汉’薛平奉?”
曲洋说道:“没错,就是他。薛平奉勾结曲洋,谋叛圣教,被贾堂主察觉,生擒了下来。堂主现在正在追捕叛徒曲洋,便让我二人将他先押回总坛。”从怀中取出贾布的身份腰牌,扔到了那教众手中。
曲洋拿薛平奉作为幌子,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日月教等级森严,教主之下有左右光明使者,然后是长老、堂主、副堂主、香主、副香主、普通教众,不同身份以腰间各种颜色带子、腰牌区分。
其中,堂主多由长老兼任,比如说贾布就既是长老,又是青龙堂堂主。
薛平奉身为风雷堂香主,身份地位在日月教当中已经不低,属于是有资格被押上黑木崖受审,但又不至于让东方不败亲自过问,最大的可能是交由大总管杨莲亭来处置。
这样一来,他们就有机会挟持住杨莲亭,拿他做人质,逼东方不败交出曲非烟,放他们离开黑木崖。
那教众接过腰牌检查了一下,又用火把照了照薛平奉的脸,见果真是青龙堂香主薛平奉,不疑有他,当即就放了三人过去。
曲洋和石破天押着薛平奉继续往前,先后经过了三处山道、一处水滩,又沿着陡峭山道走了十几里地,方才到了魔教总坛黑木崖下方。
一路上日月教众把守森严,不少都配备了弓箭强弩,那架势完全不像是江湖势力,更像是割据一方的军阀。
曲洋神经紧绷,做好了被人识破,立刻动手的准备。
好在此时已经入夜,光线昏暗,又有薛香主顶在前面,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他这个真正的通缉要犯才没有被人发现。
两人押着薛香主沿着石阶上崖,又经过三道铁门,三次检查腰牌,到达一道大石门前。
只见两旁刻着两行大字,右首是“文成武德”,左首是“仁义英明”,横额上刻着“日月光明”四个大红字。
曲洋心想:“杨莲亭这厮的花样是真多,难怪能把东方不败哄得团团转,特意为他设了这么一个大总管的职位,将教中大权全都放给了他。”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十分奇怪:“东方不败自己就是趁着任我行闭关修炼的时候,清除异己,篡夺了教主之位,他为何敢将教中大权尽数交给杨莲亭?他难道就不怕走上任我行的老路吗?”
疑惑间,三人就已经上了竹篓,伴随着铜锣三响,竹篓缓缓升高。
曲洋对这一切早就见怪不怪,石破天却是大为惊奇,忍不住抬头上望,只见上方有一片片轻云飘过,再过一会,身入云雾,俯视篓底,但见黑沉沉的一片,只依稀可见数点微不可查的火星。
过了良久,竹篓才停,但却并非是到了崖顶,而是需要换乘。
黑木崖极高,中间有三处绞盘,共分四次,才总算是绞到了崖顶。
迎面就看到一座汉白玉的巨大牌楼,牌楼上四个金色大字“泽被苍生”。
一身穿紫袍的中年男子站在牌楼前,见到三人上崖,迈步走了过去,不耐烦地说道:“你就是李金泉?贾布让你押送这个叛徒过来?”
曲洋心中大感疑惑。
他们上来之前,已经有魔教教众将事情禀报到了杨莲亭这个大总管那里。
杨莲亭会派人过来并不意外,但他派来的不应该是刑堂的人吗?怎么来的是一个打杂服侍人的紫衣侍从?
而且,这侍从的口气未免也太大了些!
贾布不仅是日月教长老,更是青龙堂堂主,身份地位仅次于教主和左右光明使者。
他竟然敢直呼贾布的姓名,言语之间也没有丝毫恭敬,这种事情放在以前的魔教根本不可能发生。
“杨莲亭这个仆役头儿深受东方不败信任,连带着他手下的这些仆役也能在长老堂主头上作威作福了吗?”
曲洋见日月教变成如此模样,心中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同时又有些庆幸自己当年选择了离开黑木崖。
否则以他的脾气,怕是早就忍不住将这些不知上下尊卑的仆役一巴掌拍死了,与杨莲亭爆发正面冲突了。
曲洋反应极快,立刻恭声说道:“风雷堂香主薛平奉勾结曲洋,叛教谋逆,属下奉贾堂主之命将他押来总坛受审。”
紫袍侍从冷哼一声,说道:“这么冷的天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便要打搅总管大人休息,真是不知所谓!总管大人说了,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就地格杀,不需要带回总坛!”说罢就要离开。
曲洋在衡山城呆了这么久,见多了刘正风与朝廷官员打交道的过程,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当即快走两步,追上前去,将从魔教教众身上搜刮来的银票悄悄塞了过去。
那紫袍侍从只用手一搓,心里就大概有数,神色顿时缓和了下来,说道:“兄弟,你这是做什么?”
曲洋强忍着心中恶心,学着刘正风的模样,笑道:“劳烦老兄你大晚上的受冷挨冻,些些微礼,聊表歉意。”
紫袍侍从笑道:“都是为教主和总管大人做事,我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受些冷挨些冻,又算得了什么。”
瞥了一眼旁边的薛香主,提点道:“自从任我行那恶贼从西湖地牢逃出来之后,我圣教当中有不少暗藏祸心的叛徒与他勾结到了一起。光是长老,这段时间已经被拿下了三个。贾长老想要立功,只这一个风雷堂香主,分量也太轻了些。”
曲洋这才明白自己遗漏在了哪里,念头一转,很快就有了主意,顺着这紫袍侍从的话,说道:“不瞒老兄说,这薛平奉是小弟亲手抓住的……”
紫袍侍从露出了然之色,笑道:“原来如此。这功劳放在贾长老身上,不值一提,但放在兄弟你身上,倒也够用,这一个香主之位是跑不掉的。”
曲洋说道:“老兄,我一直听人说总管大人他堪比伯乐,有识人之明,凡是得他指点之人都大受裨益,不知小弟能否有这份荣幸?”
说着,又从掏出一把银票递了过去,说道:“我知道,大总管他日理万机,未必有空。老兄只要帮我传句话,成与不成,都绝不敢忘老兄好处。”
紫袍侍从见曲洋得寸进尺本来有些不悦,但看见曲洋递来的那厚厚的一摞银票,顿时眉开眼笑,目光扫过薛香主,问道:“他是风雷堂的香主?童百熊的手下?”
曲洋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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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袍侍从说道:“这区区一个香主哪来的胆子和反教大逆勾结在一起?他背后定然是有人指使,李兄弟,你觉得呢?”
曲洋愣了好一会儿,直到紫袍侍从眉头紧皱面露不耐,才赶忙点头说道:“老兄你说的在理。”
紫袍侍从说道:“这就对了。童百熊那老儿平日仗着教主善待于他,一直倚老卖老,把谁都不放在眼里。总管大人早就怀疑他包藏祸心,你能发现此事,实属大功一件。教主和总管大人定不吝奖赏。你且等着,我这便去禀报给总管大人。”
曲洋看着紫袍侍从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眼旁边的石破天,心中想道:“日月神教威震江湖数百年,怕是要到此为止了。”
童百熊是东方不败的救命恩人,也是东方不败接掌日月神教大权之后,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的人,为此甚至当场杀了朱雀堂的罗长老。
杨莲亭在不知道任我行向问天武功尽废的情况下,不想着收拢人心,还在那里搞栽赃陷害排除异己,日月神教怕是离衰亡已经不远。
杨莲亭对童百熊的杀心显然很急很重,那紫袍侍从进去不过片刻,就又快步走了出来,笑道:“李兄弟,总管大人听说了风雷堂之事,甚至着急担忧,让你立刻进去,将此事详细禀报给他。你随我来。”
曲洋朝石破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找机会动手,拎起薛平奉跟在紫袍侍身后往里走去,穿过牌楼到了一处大门外。
另有两名紫衣人将三人引入后厅,说道:“你们且在此等着。”
曲洋应了一声:“是!”将帽檐往下压了压,他当初在魔教的时候,没少和杨莲亭打照面,担心杨莲亭会认出他来。
过了片刻,只听得脚步声响起,步声显得这人下盘虚浮,无甚内功。
一声咳嗽,屏风后转出一个人来。
曲洋抬头望去,只见这人三十岁不到年纪,穿一件枣红色缎面皮袍,身形魁梧,满脸虬髯,形貌极为雄健威武。
正是日月神教的大总管杨莲亭!
杨莲亭眼力极佳,反应也极快,几乎是在曲洋抬头的瞬间,就认出了曲洋的身份,面色一变,慌忙向后退去,张嘴就要呼救。
但,曲洋的速度更快,他在确认来人就是杨莲亭之后,立刻咳嗽一声,冲上前去,连点杨莲亭数个穴道,将他擒了下来。
石破天收到信号,身形一闪,扑向了跟在杨莲亭身后的四个紫袍侍从。
杨莲亭从没想过会有人敢擅闯黑木崖,带来的人都是平日里用得顺手的手下,揣摩心思拍须溜马还行,但武功就不值一提了。
更别说,还是在石破天身边。
那四个紫袍侍从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石破天点住了穴道。
曲洋没想到这一切竟会如此顺利,脸上满是喜色,笑道:“杨莲亭,你可认得我?”
杨莲亭落到曲洋手里,脸上却是不见丝毫慌张,昂然道:“曲洋,你先是投奔五岳剑派诋毁我圣教威名,又投靠任我行那逆贼叛教作乱,还有脸回到黑木崖?”
曲洋冷笑道:“若非是你们抓了我孙女,你道我愿意再回来这地方!”
又想到杨莲亭将日月教祸害成现在这模样,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火,伸手抓住了杨莲亭的脖子,将他拎了起来。
只稍一用力,杨莲亭就喘不过气来,一张脸憋的涨红又渐渐发紫。
岂料杨莲亭武功平平,为人却是极为硬朗,他知道自己挣脱不开,索性就不去挣扎,只一双眼睛恶狠狠瞪着曲洋。
曲洋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手上持续用力。
在曲洋看来,杨莲亭这等只会拍须溜马没什么本事的奸佞小人定然是贪生怕死。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杨莲亭直到身子不受控制的开始抽动翻白眼,都没有丝毫服软求饶的意思。
曲洋只能是松开了手,说道:“倒还有几分骨气。杨莲亭,我们今日来此只为救人,你把非非交出来,然后将我们送下山去,我可以饶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