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息抓的这只兔子比较肥,又还活着,冯磊的师傅做主给了他一百五十文。
拿着一百五十文,凌息转头割了猪肉,猪肉十二文一斤,肥肉多的贵一点,瘦肉多的便宜一点,骨头和下水基本没人要,尤其下水,只有穷到揭不开锅的人家才会买。
肉价高,并非家家户户顿顿吃得上,大家都指望靠这个补点油水,自然更喜欢肥肉。
凌息他们学校是为军营输送人才的地方,学生们每餐饮食皆需遵循营养搭配,即使无法天天吃到白米饭,肉类等食物,只能干巴巴喝健康的营养液,他们脑子里也有一个固定信息,少吃碳水,多吃优质蛋白,拒绝肥肉。
虽然以后用不着再每天做训练,但凌息仍有保持锻炼的习惯。
“你确定不要肥肉?”肉摊老板再三询问凌息。
凌息坚定拒绝,抬手比划一下:“麻烦这样切,谢谢。”
“好吧,真是奇怪的小哥儿。”肉摊老板稀罕碰上个喜欢吃瘦肉不爱吃肥肉的。
凌息要了块有三分之二瘦肉的猪肉,惹得周围路人向他投来惊奇的目光。
随后又听他说要买猪骨和猪下水,大家恍然大悟,估计家中生计艰难,长得如此标志,可惜没投到富贵人家。
肉摊老板见他买了一大块肉,猪骨和下水几乎算搭头白送给他,“小哥儿你提得动吗?”
肉眼老板是个热心肠的中年大叔,瞅着凌息细胳膊细腿,虽然长得特别高,但也不壮实。
“小哥儿你家住何处?我帮你送回家吧。”对凌息容貌起了色心的几个男人争先恐后上前。
凌息单手轻松拎起猪肉放进背篓里,动作随意地往背上一甩,眸光清寒,“用不着。”
他懒得纠正这些人的误会,挨个解释浪费口舌。
众人见他轻而易举背起那些猪肉骨头,想来力气不小,花花肠子立马消停几分。
买完猪肉凌息经过卖牲畜的地方,随随便便听了一耳朵,普通一头牛居然要卖五两银子,别说牛肉不能吃,就算能吃也不是普通人随随便便吃得起的。
完犊子,土豆炖牛腩、牛杂汤、红烧牛肉、牛排……全没得吃了。
回去问问霍哥,他戍边的时候有没有吃过牦牛肉,如果有,自己可得努力赚钱去吃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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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回山的路,莫名感觉今天山林有些嘈杂,凌息皱了皱眉不由加快脚步。
快步跑回主屋,尚未进去他便嗅到杂乱的生人气息,房檐下是做到一半的竹椅,凌息推门而入,里面空无一人。
“霍哥,霍哥。”凌息每个房间来回查看,没有霍琚的身影。
狭长的凤眼升起冰锥般锐利的寒芒,地面布满乱七八糟的脚印,显然来了不少人,他们把人带走了。
凌息攥紧拳头,周身仿若被冰雪包裹,透出森森寒意。
他的人也敢动。
屋内乱七八糟,稍微值钱的东西被人洗劫一空,跟土匪强盗过境没什么两样。
还真是民风“淳朴”,凌息从未怪过村子里的人将他扔进山里,当初他的体温高得那样异常,看上去奄奄一息,命不久矣,怀疑他身患怪病传染给村里人,做出这个决定他能理解。
但理智上理解,知晓这是最优解,情感上换成任何普通人估计都无法接受,假如他手无缚鸡之力,铁定成为野兽盘中餐,没有人想死,凌息能理解并不代表他喜欢这个村。
现在,随随便便闯进别人家带走他的人,占据他的财产,真当他是泥人捏的,没半点脾气吗。
凌息肃着一张脸,吹响一声嘹亮的口哨,旋即回应他的是更加嘹亮的狼嚎。
“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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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声音?”
“好像是狼嚎。”
“天啦,天还没黑呢,怎么会有狼嚎。”
围聚在村长家的村民们齐刷刷望向山那头,一张张脸青青白白极为难看。
唯有坐在村长旁边的高大男人神色未变,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周身气度摄人。
村长沉着脸吩咐村民,“今晚注意别睡太死,村里的壮劳力轮流站岗值夜。”
“官老爷到底啥时候派人来剿狼啊,军爷都离开好些日子,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
“我早说那群兵油子是骗人的,官老爷才没闲心管咱们的事呢。”
“村长,不能啥事都让二牛他们去啊,我家里就指望着他传宗接代呢。”二牛娘上回就不愿意自家儿子晚上站啥岗,多危险啊。
二牛娘一开头,三三两两开始有人附和起来,“是呀,秋收我家就指望大鹏,我和他爹老了干不动了,要是他出点啥事,我们一家老小还活不活啊。”
屋子里吵吵嚷嚷,哭哭啼啼,好不热闹。
“行了,闹什么闹!论危险哪家孩子没危险,想躲在屋里独善其身,哪有那么美的事,这时候不齐心协力,狼群真来了老幼妇孺该怎么办?”村长拍案而起,气得涨红了脸。
嘈杂的屋子渐渐陷入寂静,众人仿佛被老师教训的学生纷纷低下头。
“咳咳……”村长抚了抚胸口顺气,端起水喝了口润润嗓子。
村子照往常那样巡守,今晚多加派了几个人,嘱咐完守夜的事,村长驱散了人群,只留下同霍琚有关的人。
他们今日循着池塘那边的痕迹,竟然在深山里寻到了一座竹屋,以为被狼叼走吃掉的霍大郎正坐在屋檐下编竹子。
跟随村长上山的大多是村里年轻人,其中就有张保顺,霍继学跑去村子里叫人的时候,他听说有霍大郎的消息,想也不想就随着大部队上山去,听他娘说在县城同他夫郎待在一起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失踪十年突然回来的霍大郎,既然那两人是姘头,有霍大郎的消息,自然就有他夫郎的消息。
张保顺被打了一顿后,非但没有消停对凌息的念想,反而越发笃定要把人弄到手,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他如今日思夜想都是他那未娶进门的美貌夫郎,哪怕去花街柳巷纾解一圈仍然不得劲儿,心心念念忘不掉。
妈的死瘸子,敢让他当绿头王八,迟早弄死你。
张保顺恨毒了霍琚,眼睛跟毒蛇一样盯着霍琚不肯走,还是他老娘怕狼来,趁着天未完全黑,赶紧把他拽回家。
等不相干的人走光,村长夫人前去关上门,屋内空气遽然凝滞,半天没人开口说话。
霍琚的爹霍永登上头有一个兄长,也就是霍琚大伯霍永丰,下头有个妹妹,霍琚姑姑霍垚,嫁到隔壁大岩村,今天不在这儿。
在场霍永丰和霍永登两家人,古代成婚早追求多子多福,算算也有一大屋子,小辈们自然不敢吱声,低头盯着鞋尖瞧的,互相使眼色打机锋的,还有打着哈欠毫不关心的。
长兄如父,父母走后,作为霍家辈分最高的霍大伯率先打破沉默,“大郎,你说说究竟咋回事?既然没被狼吃,好好的咋不回来?白叫人担心。”
赵秀娟适时抹起眼泪,“是啊大郎,你不晓得我跟你爹一天天有多担心,你当年一声不吭就走,让我们苦苦等了十年,现下好不容易回来又……呜呜呜……”
霍永登听得心头火起,“你个畜生玩意儿,成天就晓得惹你娘哭,让你娘白白为你掉了多少眼泪,既然不想回来当初就该死在外面!”
“二弟,你说什么气话呢,大郎好不容找回来,可别再把人气跑了。”霍永丰妻子开口打圆场。
村长吧嗒吧嗒抽起旱烟,眉头死死拧着,“霍大郎,你对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不满?要不怎么三天两头往外跑?”
村长夫人猛地拍了他一下,“说什么浑话呢,我看大郎再老实不过了,怎么可能对家里有不满,大郎去参军前,家里地里的活儿可都是他在干,如今伤了身子回来养伤还遇到狼,能保住一条命就算阿弥陀佛了,哪能怪在孩子身上。”
被村长夫人一提醒,村长蓦地反应过来,对啊,霍大郎明明是受害者,咋被霍永登夫妻俩一说,搞得像霍大郎故意往外跑平白无故惹人担心一样。
村长夫人翻了个白眼,给霍琚添了杯温水,瞧瞧这俊脸白的哦。
赵秀娟的哭声戛然而止,暗自捏紧了手帕,“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只要大郎平平安安,别的都无所谓。”
村长夫人怎么听怎么刺耳,可又分辨不出哪儿叫人不舒服。
“村长,大伯,今天您二位在这儿,正好帮我做个见证。”自从山上下来就保持沉默的霍琚忽然开口。
众人脑袋如同向日葵般齐齐转向霍琚这唯一的太阳,赵秀娟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妙的念头,她张了张嘴欲阻止,霍琚却先她一步说了出来:“我要分家。”
“什么!?”
四个字不亚于平地起惊雷,全场所有人震惊无比,霍永登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破口大骂。
“小兔崽子你翅膀硬了,老子没死呢,你就要闹分家!不分,不可能分家。”
赵秀娟自然也不同意,她还等着霍琚伤好后像十年前那样做牛做马呢。
“大郎,好好的分什么家,即便你对爹娘有怨,难道对弟弟妹妹们也没感情了吗?莺莺出嫁时可需要大哥背着出门呢,小荣以后要考举人做大官,带我们全家过好日子呢,怎么可以少了你呢。”
“是啊,大郎你别冲动。”大伯母抹了抹眼泪劝道。
霍永丰沉默许久开口劝道:“大郎,且不说你爹娘身子康健,没有分家的道理,何况你还未成婚。”
赵秀娟闻言一喜,似乎抓到了什么把柄,抓着这点说事:“对呀大郎,旁人分家也是成了婚单出去过日子,你独身一人,身上又有伤,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我和你爹哪能放心,你这般岂不是在诛我们心吗!”
赵秀娟一番话有理有据无法反驳,她瞥见霍琚嘴唇抿成直线,一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样子,唇角忍不住勾起。
跟她斗还是太嫩了些。
屋内再度陷入安静,这件事似乎就这么敲定了。
“碰!”厚厚的门板骤然被人一脚踹开。
一道颀长的身影踏着月色而来,“谁说他没有。”
“我就是他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