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宣和四年暮春,宋江率领被招安的梁山大军,剿灭了被朝庭称为四寇中的最后一个反王——永乐王方腊政权。
大宋王朝反王四起、天下大乱的局势暂得平定。
宋江率领十多万梁山大军鞭敲金镫响,齐唱凯歌还。
在风光无限的背后,梁山英雄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阵亡正将、偏将五十九员。坐化、归隐正、偏将六员。因病、瘟而亡正、偏将十员,请辞正偏将共计六员。
当初出师时,济济一堂的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共一百零八个英雄好汉,回朝时只剩下区区二十七人,其中正将一十二员,偏将一十五员。
及至封赏,又有四人辞去,只留得二十三人,赫赫一百单八将,至此十去其八,状况极惨,但凡所知之人无不唏嘘惋惜,诚可哀矣!
班师之前,混江龙李俊、出洞蛟童威、翻海蜃童猛一起暗地商量。
李俊道:“童威、童猛:我兄弟三人是光屁股长大的伙伴,彼此最是了解。以前同赴梁山聚义,全凭一个义字,那时候上下同心,快哉!
后来随宋公明哥哥被朝庭招安,一百零八个兄弟大多战死、加上病死瘟死的,十去其八,幸存的兄弟只有寥寥二十多人。
现在凯旋,回到朝庭必是受封做官,到时候免不了被高球之内的奸佞管束、陷害、算计。
我们兄弟是从小就自在惯了的,哪能受的了那鸟气?迟早还要走逼上梁山的旧路,你二人看这时候该如何自处?”
童威:“狡兔死,走狗烹。以前皇上要我们梁山兄弟为他们卖命,还不会将我们怎么样。现在天下太平无事了,那些讨皇上欢喜的佞臣更会被皇上宠爱,只要佞臣一句话,就能注定我等兄弟的悲惨命运。
我不想做什么鸟官,哥哥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
童猛:“人各人志,公明哥哥他们想当官,想光宗耀祖,青史留名。我们不想做官,分道扬镳吧,再热闹的宴席总归是要散的。
我们为了兄弟情谊出生入死百战沙场,已经仁至义尽,问心无愧了。”
李俊:“好,我们三兄弟的意思都是一样的,就遵照前约到太湖去与费保、倪云、高青、狄成四位兄弟相聚吧。
以后就隐居在太湖,做回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渔民。水中逍遥,船上快活,谁也管不了我们。”
童威:“哥哥:回朝之际,如何向公明哥哥说起,只怕他不会同意我们离开呢?”
李俊笑道:“这个我自有主意,你们听我的就是。”
李俊与二童一阵耳语,二童大喜:“还是哥哥有办法。”
宋江率大军班师起程时,忽然闻李俊中了风疾,瘫卧在床爬不起来。便慌忙前来探视。
李俊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对宋江无奈地结结巴巴道:“本应……与哥哥一起回朝,面谒……天颜。天……有不测风云,小弟……不幸罹患此疾,如之……奈何。”
宋江泫然泣下:“出征以来,兄弟屡立奇功,如不能与吾等兄弟一齐入朝受封,实为憾也!不若吾为兄弟置一躺椅,令轿伕将兄弟抬回皇城可乎。”
李俊苦笑道:“不可!一是……行旅途中……不便治疗,只怕……捱不到紫禁城,小弟……这条命便呜呼哀哉了。”
宋江暗忖:“李俊此话不假,就算捱到了紫进城也进不了金銮殿面圣,总不能让人抬着个中风病人进金銮殿吧面圣吧。”
李俊见宋江良久无语,知道宋江已经心动了。就对童威眨了眨眼睛。
童威会意,对宋江道:“可喜的是混江龙哥哥病情已经得到控制,正朝着好的方向进展,宜在这里继续治疗。只需费些时日,混江龙哥哥一定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的。”
李俊打起精神道:“公明哥哥:你……怜我痛我,此份……深情厚意小弟……心领了,请哥哥……让小弟就地继续治疗。”
宋江犹疑难决,童猛道:“若公明哥哥不放心,可使我童氏兄弟相伴、照料。我们与混江龙哥哥是一起玩大的兄弟,必定会尽心侍候他的。”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宋江无话可说。沉吟半晌后还是遵从了李俊、二童的意见:“好吧,为了李俊的身体也只能这样了,童威、童猛兄弟:你二人就留下侍候李俊。朝庭对你等三人的封赏我代为领下,以后再给你们三人。”
李俊苦笑着点点头。
童威道:“哥哥不须记得意为我三人操心。我三人不懂官场往来,更不知那官场规则,也讨厌在官场中混。
之前我们离开揭阳,追随哥哥聚义梁山,只为敬重哥哥,爱慕梁山兄弟义气。
哥哥本是官场中人,习惯了官场里的那一套。如今招安心愿达成,也为朝庭立下了盖世奇功,以后为官,理当按朝中规矩行事,听命于上,回归正途矣。
我等兄弟却不一样,不能再随意率性而为了,我行我素替天行道的事也做不得了,却是很难做到呢。
我们自小在揭阳镇讨生活,自由自在惯了,官场里日子我们过不习惯,官场不是我们混的场所,做官实非我三人所愿。
若真是勉强做官,离不了今天惹了这事,明日又遭那是非,反生出许多不测风波来,倒不如请哥哥替我们辞了那封赏。”
李俊一个劲地拚命点头,表示正有此意。
宋江在班师之际,正考虑这些为难之事。梁山兄弟中出身民间的,都生就的野性,官场规则如何适应得了,时间一长,必定会生出许多风波来。童威之言,倒不失为是个好主意。
道不同不相与谋,以后各走各的路,好聚好散。
宋江心喜,但一想起昔日生死相依,忍不住泪下如雨,哽咽道:“兄弟们:你等跟着我出生入死,百战沙场,好不容易功成名就,若不受皇封,于情于理是说不过去的。可是童威兄弟所说的话糙理不糙,也是大实话。
梁山兄弟真诚直爽,讨嫌尔虞我诈的官场,招安归正有悖多数兄弟本意。
此次征剿方腊,我一百零八个好汉折损了七成多,我之过也!哥哥我有悔啊。
招安以后我才发觉,朝庭将我等招安,只是为了让我等做他们的鹰犬而已。以前梁山大军讨王庆得胜回朝,那些人连城门都不许我梁山兄弟进入。
现在天下暂定,只怕他们又搞出那些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破事儿来。
兄弟欲离开官场,我也不会横加阻拦,只是你等对我有过几次救命之恩,为兄无以为报,遗恨绵绵。”
李俊道:“哥哥……不必挂怀,小弟……跟着哥哥出生入死,只为一个义字。我……和二童志不在官场,不……在名利,旧习难改,入……官场非但无利,反受其害,回乡……做鱼民也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李俊语气诚恳,又句句在理,宋江踌踌再三后便依了李俊与二童。
此时军士频频来报:“钦差催促班师甚急,请宋大帅速作决定。”
班师不能再迟延逗留。宋江思虑再三,令童威、童猛兄弟留下来照顾李俊,自率大军随钦差班师回朝。
待宋江率梁山大军踏上了班师之路后,李俊从床上一跃而起,颓败之气一扫而光,反倒是一副意气风发,朝气勃勃的模样。
李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对童威、童猛兄弟说:“我兄弟三人从此不再混迹宋军,是自由之身了。现在就到太湖去找费保、倪云、高青、狄成去。”
童威、童猛哈哈大笑。打方腊时他们曾误入太湖,认识了费保、倪云、高青、狄成,七个人意味相投,一见如故,结为金兰兄弟。李俊、二童许诺待征讨方腊之战结束,便来太湖作鱼翁,七兄弟长聚一起。
童威道:“若不是哥哥诈中风疾,我兄弟三人还真脱不了樊篱呢。”
童猛:“为了赵家小儿之事,我梁山好汉这次打方腊的的牺牲太大了些啊,谁能不悲!宋江哥哥泪下如雨,其实也是真情所动!”
李俊叹道:“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都是死,死了也就转世投胎去了,不足为悲。
若我们这些幸存者若是今后与那些贪官污吏同朝为官,日日夜夜被他们谋算陷害,那才是最憋屈,最闹心的事呢。
你们想,那些家伙一肚子坏水,令你防不胜防,到头来要了你的性命,还说你乱了朝纲,犯了王法,你们说窝囊不窝囊。
与其做官被奸小陷害,还不如做一介无拘无束的布衣平民,你们说对不对。”
童威、童猛齐道:“对!冰炭之不可共器,寒暑之不可同时,奸贼与我们就是两个极端,哪能和谐相处。
之前我们与费保、倪云、高青、狄成在太湖有约,如今去践约了,想想都开心。”
三人收拾好行李,急匆匆奔太湖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