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退下吧。”
刘彻身形高大,哪怕是坐在席上,也快比老太监高了,
刘据在旁看着,
这老太监叫丰平,已经老得身形萎缩了,可依然坚持在宫内干活。
这才是明白人啊!
干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谁身边干什么!
等到丰平退下后,刘彻眼睛一闪,长臂勾起划着算缗策的简牍,终于是说出了真实目的,
“熊儿,你说你喜欢算术,来看看这策如何?”
刘据接过,快速浏览一遍。
看明白是写着什么事后,不禁在心中暗叹,
算缗都出世了,便宜老爹那雁过拔毛的一篮子经济改革,就也不远了!
算缗,看起来,对商人造成的最大伤害是抽税。
但实则不然,
要是光掏钱就能解决问题,那这群商人都得乐屁了!
算缗策最杀人的是,
商人的兜里,要被便宜老爹翻开看!
再结合群众的力量,将告缗一推行,可以想象,这两者结合的杀伤力!
桑弘羊真的毒啊!
明太祖朱元璋狠不狠?
只要敢贪钱,立马剥皮实草。
但在刘据看来,老朱跟汉武帝比起来,还不够狠!
最起码,明朝有钱有势的,死了以后就一了百了。
而在汉武帝的治下,
想死?不可能!
不把你榨干到没有一点水分,汉武帝是根本不可能让你死的!
从政治制度层面而言,算缗策和配套的告缗策,对商人阶层的损伤是毁灭性的,
不过,刘据不可能在便宜老爹面前谈政治。
放下简牍,迎着刘彻期待的目光,
刘据平静道,
“爹,你要发财了,粗略算一下税收,够大汉三年财政了。”
啪!
刘彻激动的重重一拍大腿,将身子前倾,
兴奋道,
“就是这个数!”
“爹,三年之后呢?”
刘据问道。
刘彻毫不犹豫道,
“现在百姓没钱,缓了三年后,百姓不就有家底了?增赋增税呗!”
刘据:“.....”
刘彻说得兴起,开始和大儿子显摆自己的经济智慧!
“等百姓再没钱了,咱们就改币值,坑诸侯国的钱!
诸侯国没钱了,商人又有钱了,商人没钱了,百姓又有钱了,
此法生生不息啊!”
刘据听得目瞪口呆,
暗竖起大拇指,
得!你牛!
现代没研究出来的永动机,让您老研究出来了!
“现在就等着淮南王回信,只要进贡的铁矿一到,咱们立马开炉造马镫!
等到全军都配备上这好玩意之后!非得把匈奴打的屁滚尿流!”
在打匈奴这事上,恐怕找不出,第二个比刘彻坚定的人了!
刘彻突然收住情绪,看向大儿子,
眼前的宝贝儿子,继承了刘家人的五官,高额头、大耳朵、长臂,但又带有他娘卫子夫遗传给他的俊秀,
“爹?”
刘彻说道,
“熊儿,你很像我。”
顿了顿,
刘彻又说道,
“像我者生,类我者死....
熊儿,你要记住,今后你继位之后,永远要把打匈奴当做是首要的大事!
你能做到这个,为父也就放心了!”
这是便宜老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说这些,
话里话外,
基本已经算是要定自己为太子了。
就和自己之前想的一样,
在现在的便宜老爹心中,自己依然是继位的第一顺位!
想想自己的竞争对手,
一个小弟刘闳,一个叔爷刘安,
从刘彻的视角来看,恐怕完全就不在备选中。
刘据这个身份,继位太子三十余年,受到的最大威胁,
是还没出生的刘弗陵。
刘弗陵出生时,其母钩弋夫人怀胎十四月,刘彻以此异相,将这个未出生的孩子比作尧,将生其的宫门改成为“尧母门”。
上古帝王尧是什么人?那是天命所归的帝王!
有人能撼动他的位置吗?
可想而知,刘彻这番行动,当时还是太子的刘据听在耳朵里是什么心情。
太子起兵造反,脑中未必就没闪过这件事。
当然,钩弋夫人现在都还没入宫,刘据取太子位,如探囊取物。
“爹,孩儿没想过这些。”
刘彻目光灼灼的盯着大儿子,可听到大儿子的回答后,却是一怔,
他预想过很多回答,但没想到大儿子,竟然这么说!
不由皱眉道,
“熊儿,你怎么能不想这些事呢?”
刘据目光真挚,
“父皇,孩儿从没想过要接您的班,孩儿没什么大志向,就想在父皇和母后身前尽孝!”
刘彻心肠不是铁打的,更何况,还是从最溺爱的长子口中说出这些,
一番话,给刘彻感动的热泪盈眶,
揽过大儿子,动容道,
“熊儿,你的孝心让爹很感动!也不枉爹这么宠你!”
随后,稍微分开刘据,直视着大儿子的眼睛,
认真道,
“但爹爹不许你这么想!
你是我的种!未来总有一天,要接我的班!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没几年了,你也该早做准备!
知道了吗?”
刘据缓缓点头,
“爹,孩儿知道了。”
刘彻大感欣慰,又是把大儿子重新搂进怀里。
“你舅,还有你那表哥,都是爹给你留好的!
爹告诉你,
这些人你要用好!”
说罢,刘彻顿了顿,
将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现在还没到时候,和熊儿说这些,为时尚早。
“这些人要用好...也要戒备小心着用!哪怕这都是你的血亲!”
汉景帝继位,依靠着母后窦氏,大舅窦婴,可当他们对皇权形成威胁时,景帝又毫不犹豫的削弱母家。
刘彻继位,依靠着母后王氏,舅家田蚡,走上了和父亲相同的道路,铲除母家势力。
而等到以后刘据继位呢?
谁是母家势力?
刘彻已经想的很远了,
甚至说,所有人的命运,都早已在这位天子的心中,写好了结局!
刘彻抚摸着刘据的头发,
喃喃道,
“孤家寡人,有时候真是身不由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