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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章 刘小猪破大防

    卫伉也拉起弓,对着陛下的胳膊。

    刘彻剧烈喘息,眼里只有汲黯,

    汲黯变成了董仲舒,董仲舒变成了刘据,刘据变成了汲黯,汲黯变成了...自己,然后,又变成了汲黯。

    “卫小将军,放下弓。”

    汲黯看向卫伉,言语中有着强大的力量。

    卫伉咬牙,将弓垂下。

    “你不怕死对吧。”

    “对。”

    汲黯眼睛都不眨一下。

    “微臣只求您箭术好些,别射偏了。”

    “呵呵,与当日董仲舒一样,他也说他不怕死..然后...”

    嗖!

    弓弦颤抖!

    一根箭擦着汲黯头皮射出,汲黯束起的白发披散下来,全程没动一下,没眨一下眼。

    哐当!

    刘彻瘫软在地,满眼疑惑,他开始对自己的人生怀疑,

    喃喃自问,

    “为什么?怎么会?

    怎么会有人不怕死?陈阿娇!董仲舒!卫子夫!还有你汲黯!为什么你们不怕死!”

    汲黯拢起头发,在君前不散发失态,

    “卫小将军,你退下吧。”

    “是,先生。”

    卫伉满眼尊敬。

    汲黯年岁大了,若是较力,卫伉能打二十个汲黯,可汲黯却远比卫伉强大,远比刘彻强大。

    束好头发,汲黯看向失魂落魄的陛下,

    “别人我不知道,每个人不怕死,都有不一样的理由。”

    刘彻询问的看向汲黯。

    “你呢?”

    汲黯淡淡道,

    “因为我真正得到过,所以我不怕失去。

    因为我真正活过,所以我不怕死。”

    刘彻如遭雷击,倒在地上。

    扪心自问,

    自己真正活过吗?

    作为一个人。

    刘彻少年的目标是夺权,青年目标平匈,中年目标是长生。

    他被一个又一个的结果,分成碎裂的人,

    眼中紧盯着目标,昂首向前,却不顾脚下被践踏的花草,

    自己真的活过吗?真正在意过谁吗?

    窦太后、主父偃、田蚡、淮南王...刘彻能脱口而出他们的弱点,他们的命门,可却说不出他们死的那天多大年龄,

    就连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刘彻也只知道熊儿不喜欢什么,却不知道熊儿喜欢什么,

    他下意识把所有人都假象成敌人,设定成过客,

    那你刘彻,何尝又不是一副空壳呢?

    “殿下是救了您。”

    “救了我?”刘彻回过神,“他造我的反,他是救了我?”

    “对。”

    “哈哈哈。”

    刘彻被气笑了。

    “若是您继续祸害下去,您之前那些功绩,可都不够抵过的,最起码,您现在还有个好结果,

    陛下,禅位吧。”

    “禅位?他要杀我?你知道吗?儿子要杀老子!”

    刘彻猛地扯开衣领,露出脖子上的血痕伤口,

    “知道。”

    “那你要我给他禅位?!他要杀我啊!”

    “你逼的。”

    刘彻猛地噎住。

    汲黯眼神终于变化,满眼伤痛,

    “殿下走到这步,都是你逼得!

    明明殿下能成为最伟大的帝王,你却让他背上这么大的罪名!

    全都是你逼的!你该庆幸,自己有个好儿子!”

    刘彻低下头,

    赌气开口,

    “他让我太丢人了,让我禅位,没门。”

    汲黯点到为止,

    行礼,起身,

    问道,

    “陛下,你是不是觉得任何人都无所谓,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是。”

    刘彻毫不犹豫回答。

    “为了达到目的,失去什么都不在意?”

    “是。”

    “你是有过胜机的,囚着殿下的时候,就该杀了他。”

    “.....”

    “为什么没杀?”

    “.....”

    “恐怕不是因为什么舐犊之情吧,你没杀殿下的理由,我只能想到一个,你怕坏了自己名声。”

    “....是。”

    “哈哈哈。”

    “你笑什么?”

    “陛下,我笑你真别扭啊。

    既然你都不在意任何人看法了,为何还怕坏了自己名声呢?”

    最后一击,直插刘彻心肺!

    真相才是快刀!

    刘彻惊怒地看向汲黯,眼中弥漫出无尽的恐惧!

    刘彻既然把所有人都当成是可有可无的npC,为何还要怕留下坏名声呢?

    难不成,是搁这刷名望成就呢?

    汲黯伸出手指,轻轻一点,戳碎了刘彻幻想出的泡沫,

    你是个屁的玩家!就是个缺爱的巨婴!

    临走前,

    汲黯的声音,从将掩的宫门缝隙中传进,

    “陛下,要不你试着去真正爱一个人吧。”

    .........

    史馆

    司马迁推门而入,这才意识到桌案前,坐着一个人。

    “...谁谁谁..谁?!!”

    张贺抬起头,举起桌案上的简牍,

    纸开始普及,但司马迁还是习惯用简牍,记史用简牍更方便储存。

    “你是...殿下下下下身边的人?”

    司马迁认出了张贺。

    张贺冷冷看着司马迁,

    “为什么要这么写?”

    司马迁看向崭新简牍,

    上面写着一句话,

    “皇子据残杀弟旦、胥、髆,其属张贺弑,因皇子据得利,称皇子据杀。”

    哪怕内心有喜恶倾向,史官还是会秉笔直书,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基,

    现在陛下的归属没定下来,是篡、是禅,到时司马迁也都会记清楚。

    “是我杀的皇子!为何要记在殿下身上!”

    张贺将简牍重重拍在桌案上,他不能忍受殿下背着如此大的罪名,留下这么大的污点,被万世人唾弃!

    司马迁口吃停住,解释道,

    “是你杀了皇子不假,但却是殿下受益,不管殿下知不知,都应是殿下弑。

    我这种写法是有考据的,左传上就有一篇,来,我给你找。”

    司马迁背对张贺,在书架上翻找,张贺掏出怀中闪着幽光的匕首,上下打量着司马迁,

    司马迁依然背对着张贺,

    随意道,

    “你要是真为殿下着想,我劝你别这么傻,杀史官,也是大污点,别给殿下再添麻烦了。”

    张贺眼中闪过挣扎,默默收起匕首。

    这个残弑皇子的狠人,竟对司马迁一点办法都没有!

    “找到了!”

    司马迁抽出一块简牍,递送到张贺脸前,手指着一行,

    “你看,是不是这么写的!”

    张贺把简牍打到一旁,

    怒道,

    “我不看!”

    沉默片刻,

    张贺趴在地上,冲着司马迁行跪拜礼,

    动情道,

    “先生!我求求您了!你要我当牛做马怎么都行!

    我这条贱命就是殿下给的,父亲死后,我本不想活了,是殿下给了我一切!

    他告诉我要好好活下去!

    明明殿下这么温柔,默默做了这么多事,您为何非要让后人看到这件!

    您只不写就行了,不写就行,求求您了!

    别写了!

    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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