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相。”
“陛下,臣在!”
魏相因紧张,突然喊了一声,把自己都给吓了一跳,在宫内大声喧哗是失礼,反应过来后,又赶紧谢罪,
“微臣....”
刘据伸出手,示意不必多言,
“你现为博闻馆学士,朕听说你精于易?”
魏相愧道,
“略有涉猎,易学博大精深,微臣只懂个皮毛。”
嘴上虽这么说,魏相面上却甚有自信,与审卿这样半路出家的不同,魏相小小年纪就精通易学,相面、风水、占卜这些旁门更是一通百通。
易经也是五经中最特别的一经,其余诸经,就算天资不够,硬熬着死记硬背,也能初窥门径,而易经就像是高等数学,不懂就是不懂,也不是说年龄越大越懂,它是最考验人天资的。
“朕擢你为贤良方正,是为养民之术选你,将你放在博闻馆倒也屈才了,你以后便做搜粟都尉吧。”
魏相闻言大震,搜粟校尉主管军粮调度,辅以粮草财政,此职已多年未置,上一个还是桑弘羊,再上一个是韩信。
本来,魏相只入科那天见过陛下一面,像孝廉、特科,若再被陛下传第二次,叫“龙抬头”,就是要被陛下赏官做,
今日被陛下传来,魏相心情激动,他因为人刚直,常遭人排挤,时常自诩英雄无用武之地,可陛下今日给他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魏相怎敢与桑弘羊相比?更不敢与淮阴侯韩信相比啊!
“陛下,微臣愧不敢当!”
魏相执意推辞,只觉得自己德不配位,同时,心中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能被陛下如此赏识,魏相只有感动。
刘彻父子二人,用人之法相似,要看重你的才能,不管你是何出身,都会破格提拔,或许,刘彻卸磨杀驴的行为有太多让人诟病的地方,但只要是人才,一定会想在刘彻这种领导手下施展抱负!
因为如刘彻、刘据这般大领导,会给你最大的舞台,和最重的信任,让你尽情挥洒才能。
金日磾亦是惊讶,陛下竟要将魏相直接提起,心中升起了几分豁达,
陛下并不是因与我的交情而提拔,而是因我的才能!
刘据意有所指,开口道,
“你觉得自己不行?”
男人最不能被人质疑不行,更何况,还是魏相这种心高气傲的选手,被陛下一激,毫不犹豫开口道,
“陛下若以我为搜粟都尉,大汉百万军马,我都喂得起!”
“哈哈哈,好!”
刘据闻言大赞,
年轻人身上就是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劲儿,可偏偏是这股冲劲,其中蕴含着无限的奇迹,也催生了无数的英雄人物,
“那你为何不做?”
魏相面露挣扎,
“在朕的面前都不敢直言,你是当不了直臣,还是说把朕当成听不得真话的昏君了?”
“陛下!”魏相有了底气,直言道,“微臣出身低微,还是不妥,微臣愿从最低处做起,一定不负陛下之期许。”
刘据笑了起来,手指着魏相,看向金日磾,
“朕听明白了,他觉得是朕给他开后门了,怕别人嚼口舌,也怕自己做不好,让看重他的朕跟着丢人。”
魏相耿直道,
“是!”
“那你就不该把牛皮吹破。”
魏相一滞。
“既然你是人才,朕也知道你是个人才,为何还要浪费时日,等着你从下面一步一步走上来?为何不能直接就用?”
“怕旁人以为朕给你开后门,但你却没想过,朕就是给你开了后门,朕不是给谁都开后门的,正因为是你,朕才愿意破例。”
“至于怕自己做不好,让旁人在背后编排朕云云,更是杞人忧天。
有这功夫担心这担心那,不如好好将事情做好!做到完美!给朕的脸上添光,让天下人都知道,朕的识人之能!”
“当仁,不让于师,魏相,朕再问你最后一次,能不能做?能不能给朕做好?”
刘据的一字一句砸进了魏相的心里,魏相脸色涨红,应道,
“陛下!微臣能!”
“那你便放手去做!”
“是,陛下!”
刘据的话,是说给魏相听得,也是说给金日磾听得,
金日磾本就因为自己匈奴人的身份,而格格不入,更担心别人嚼口舌,说他是被陛下偏心的,
但,今日陛下对魏相说得话,对金日磾而言,也是醍醐灌顶,
自己就是被陛下偏心,就是被陛下看重,这又如何了?!
这非但不是负担,更应该是荣耀!
是因为我能做到这件事,所以,陛下才对我偏心!
想打破别人质疑也很简单,光靠自己想的没用,要用实际行动去证明陛下的选择没有错,陛下看中我没有错,陛下偏心我更没有错!
看向金日磾,刘据知道,他也想通了。对上陛下和煦的目光,金日磾深楫一礼,内心再无迷茫,
“陛下,微臣也能。”
“莫要辜负了朕。”
“微臣万死不敢!”
大汉一代最年轻的财政大臣金日磾,上位了。
走出未央宫,魏相脚下似踩着云彩,脑中全都是陛下的身影,金日磾看向魏相,确定了一件事,
与包括自己在内的东宫所有人一样,魏相也沦陷了。
抬头望天,繁星点点,
金日磾还是不知陛下的哪一面才是真的,也还是搞不清楚很多事,但,有一件事,金日磾无比确定。
陛下,真的很有魅力!
..........
科馆
丁缓靠躺在挂床上,摆动着活灵活现的机关鸟,
“娘啊!”
余光忽然瞟到了一个幽灵般的身影,霍老四走出,
丁缓怒道,
“你他娘的走路没声啊!”
霍老四从怀中拿出一张设计图,
“陛下要你做。”
随后,转身就走。
丁缓朝着霍老四背影吐了口痰,
余怒未消,
“他娘的,跟个鬼一样!”
走过去,打开陛下转交给他的设计图,挪到煤油灯下,墨家机关术传人丁缓也懵了,
喃喃道,
“这是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