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刘据暴喝一声,
公孙敬声愣在原地,膝盖一疼,被卫伉踹倒在地,公孙敬声没功夫去怒视卫伉,只能把头伏下。
建章宫内的气氛,兀得一肃,风也止了,天也静了,
“你身为期门校尉,执兵宿卫,管着各处殿门,因何霸陵被窃,陵中的官员侍卫不知道,而却是你先知道了?
莫非你开了天眼了?!还是朕小觑你了,你实有通天的能力?”
刘据儿时装作木讷,但确实也不喜多言辞,登基之后,更是惜字如金,可现在竟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听着,卫伉在旁暗道,
陛下何以和公孙敬声说这么多?若是我盘问,只问他为何先知此事,再不说其他。
“陛……陛下,”
公孙敬声嗓音颤抖,喉头好像被塞了个布团,半天没挤出一个字。
刘据冷冷的看向公孙敬声,
宫内的气温正极速下降!
卫伉身处其中,对周遭变化极为敏感。刘据不加掩饰的杀意如海浪拍岸,冲向殿中的龙纹虬柱,再以更猛的气势回荡,砸在公孙敬声的身上,
陛下对公孙敬声动了杀心!!!
意识到这点后,卫伉身上汗毛竖起,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公孙敬声作了好几次大死,都没死掉,一直赛皮赛脸的活到现在,难道就要死到这儿了?!
卫伉的手按住佩剑,陛下早许过他佩剑上殿,凝视着趴伏在地上的公孙敬声后颈处,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卫伉就拔剑砍下公孙敬声的脑袋!
刘据的眼神冷到了极点,看向公孙敬声,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卫伉缓缓拔剑,剑刃和剑鞘间特有的嘶摩声,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公孙敬声浑身血液都似静止,他知道,自己要是答不出陛下的问话,这次没任何人能救他!
之前每一次能险象环生,都只是因为一个人,那就是眼前的陛下,陛下不想自己死,自己就死不了,可陛下要想自己死呢?
必死无疑!
刘据看向卫伉,卫伉收到了陛下的意思,虽然不明白,为何不把公孙敬声打到诏狱审讯,而是直接要当殿砍了,
但,只要是陛下让做的事,卫伉定会无条件执行,
剑鞘落地,卫伉能无比清晰的看到,公孙敬声脖颈上的汗毛根根立起,捏紧剑柄,
千钧一发之际,公孙敬声终于是能说出话了,
“陛下!是有人告诉末将的!”
刘据伸出手,止住卫伉,卫伉的剑轻轻落下,手上一阵滑腻,就连他都冒汗了!
气氛一缓,
“有人告诉你?谁?他为何先告诉你?”
刘据身体微微前倾,就这前倾的几寸,公孙敬声仿佛看到了穿云裂地的高山,直压过来,压得他连喘气都费劲!
公孙敬声从没见过表弟的这一面,此刻他才清晰的知道,什么才是皇帝!
“是期门仆射!”
卫伉微微皱眉,
刘据问道,
“期门仆射...张景?”
能算上号的官员,刘据基本都知道姓什名什,也对其大体的情况有把握,更何况是自己的近卫,若连这个都不知道,那就白做皇帝了,
“是是是,陛下,就是他!张景!”
确认过后,刘据脑中对于张景的形象愈发清晰,此人让刘据很有印象。
期门仆射张景,原就是公孙敬声手下管着的期门军,刘彻任公孙敬声为期门校尉时,就有张景这号人了,
张景和中郎将唐蒙的夫人有染,那时候京中还不知道唐蒙死了,只以为他是失踪了,公孙敬声就拿这事总是威胁张景,在未央宫政变之夜,公孙敬声能调动期门军去寻卫皇后,就是用的这招。
“张景如何知道的?他又为何告诉你的?”
“这……这……”
刘据的盘问一个接着一个,根本不给公孙敬声喘气的机会,公孙敬声支支吾吾又说不出来了,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往下掉,
卫伉在旁看得烦躁,一看公孙敬声就是编的,不说话就是编不出来了,
刘据面无表情望着公孙敬声,好似一定要等到他的回答。
“张家世居赵地,文皇帝修霸陵时,就迁了他家,他以良家子出身入期门军,他族中其他人主霸陵戍卫,其实也不是他最先发现的,而是他堂弟先发现的……”
“嗯,继续。”
公孙敬声逐渐进入状态,越说越顺,顺畅的都让卫伉开始怀疑自己,
莫不是他方才真被吓住了?一时说不出来?现在是缓过来了,又说得这么顺畅。
“他那个堂弟,就是亲守墓陵的,他昨日本是正常巡视,忽然发现了那被人刨开的墓道,这可是渎职的杀头大罪!
他害怕了,不敢与旁人说,又把那墓道掩上!
后来实在没办法,他只能告诉他堂哥,就是那…那那那那…那个……”
“张景。”
刘据淡淡开口提醒道。
“对,就是那个张景!张景也害怕啊,他知道末将是陛下的亲族,又是他老大,便想着让我私下想想办法,
我一听,我可不干,就算我和您是....”
“别扯别的。”
公孙敬声越说越跑题,正要和陛下攀关系的时候,被刘据冷冷打断,
“哦,我不敢私自按下这事,刚听到,就来禀告陛下了,于是,便生出这么大的事!”
“这听起来还算合理,倒不像你信口胡说。”
“陛下!末将哪里敢信口胡说!这些事都是切切实实发生的!
所以末将才能说得如此清楚!陛下若还不信,末将可以发誓,如有一句虚言,天亟之!”
“你惹出的这些事,若老天有眼,真该把你天打五雷轰了。”刘据骂道,“既然你说是张景告诉你的,你去把人给朕带过来吧。”
公孙敬声脸上的表情,比死了亲爹还难看,
“那....那陛下,末将,现在就去?”
“不然呢?”
卫伉在旁听得都信了,就算公孙敬声再不是人,胆子再大,也不敢拿赌誓开玩笑!
只是.....卫伉总觉得怪怪的,哪里有些不对劲,陛下与公孙敬声一问一答,倒不像是讯问,更像是....怎么说的?
更像是对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