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纳吉礼有不妥之处,你怎么,”他顿了下话,斟酌了片刻,“漠不关心,好像没那么高兴?”
沈昭嬑听得哭笑不得……
然而,不等她说话,齐雍握住她的肩膀:“你是不是不想嫁我了?妱妱,我们的婚事,是皇上赐婚,不能反悔……”
沈昭嬑觉得齐雍好像有些患得患失,就打断了他的话:“什么时候纳征?钦天监那边有没有算好大婚的时间?”
齐雍被问得一愣……
沈昭嬑噗哧笑出声来:“不是觉着我漠不关心吗?我现在关心一下。”
齐雍看着她眉眼含笑:“纳征定在下月,具体时间,还要等钦天监那边的日子,钦天监早就算好了婚期,司礼监已经在筹备大婚事宜了,皇上老早就在为我准备婚事,定不会委屈了你。”
沈昭嬑想到,选妃宴当日,皇上当时看她的目光,简直就像老父亲一样慈祥,不知怎么就想到,前世齐雍的选妃宴,后来不知怎么就不疾而终。
她清了清嗓子:“好了,你别胡思乱想了,我是女儿家,又不是多恨嫁,高兴也一定要表现出来……”她低下头,看了看鞋尖,接着又抬起头来,“你就没发现,我今天有什么不同吗?”
齐雍仔细看她了,两弯细细的小山眉,翠色含烟,用的正是他的送的山泼黛,目光又挪到她头上,她戴了一顶金丝云髻,髻两边各插了一支嵌宝石点翠凤凰纹头花,有些眼熟,仔细一瞧,正是他送的纳采礼之一。
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我对女儿家的首饰了解也不多,之前过礼的时候,不好一直盯着你瞧,一时没认出来。”
他又凑近了,仔细地瞧:“很好看。”
沈昭嬑弯起嘴角,转开了话题:“军机房成立后,你打算怎么处理军屯的事。”
张昌兴死后,军屯一事不停地在发酵。
各地士夫清流,地方军士,纷纷联名上奏朝廷,地方卫所军屯的各样问题,状告地方将吏、长官占种、侵夺的折子,更是不计其数。
张昌兴撕开了军屯腐朽的冰山一角,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齐雍淡淡道:“甘陇、山陕、蜀州一带,占种、侵夺屯田的情况尤为严重,张修远已经将甘陇一带各级将吏、地方长官,占种、侵夺屯田的相应证据呈到了军机房。”
“军机房暂时不会插手五军衙门之事,只是作为了监管存在,皇上宣武阳侯进京了,武阳侯如果不主动做出处理,军机房才会插手干预。”
“在甘陇一带的军屯问题,没有解决之前,武阳侯会一直留京,短时间内很难返回任上。”
“还田于军,且就之前占种、侵夺之事,做出相应的补偿,也只是时间问题。”
前军衙门是在武阳侯辖下。
前军衙门因原新乐侯获罪,已经被皇上渗透了,武阳侯对五军衙门的掌控也没那么强,但显国公对此显然并不甘心,前军衙门上面下面,斗得十分厉害,这才给了地方各级将官们,肆意妄为的机会。
沈昭嬑想到,前世成王起兵造反,武清侯率军平叛,后来因内奸泄露的军情,令武清侯陷在襄阳一带,被武阳侯和成王前后夹击,战死在襄阳……
此时,听说皇上宣武阳侯进京,武阳侯短时间,不会回襄阳……心里又一颗大石落定了。
“皇上将处理军屯的事,交给了武阳侯,该怎么处理这事,头疼的就是武阳侯,处理重了,得罪勋贵的人就成了武阳侯,处理轻了,皇上不满意,武阳侯无法回到任上,被皇上钳制了军权,不管怎么样,武阳侯都讨不了半点好,显国公在断了隆郡王府一臂后,武阳侯这条手臂,也被缚了。”
勋贵们首先不满的人,会是武阳侯。
军屯是太祖订下的国策,历代皇帝,无不视军屯为大周朝立国之本,根基所在,朝廷绝不会放任由之。
勋贵们只会认为是武阳侯对下面的人疏于管束,做得太过份,引得甘陇一带的卫所军屯废驰,军士怨声载道,闹得张昌兴触柱身亡,皇上迫不得已,只能做出处理。
祸根全在武阳侯。
经过武阳侯分化了勋贵的不满,勋武对皇上的不满就会减轻许多。
人性就是这样复杂。
齐雍颔首:“皇上暂时成立军机房,缓冲了和勋贵之间的直接矛盾,军机房暂时也不打算主动插手五军衙门的事务,勋贵便不会联合起来对抗朝廷,勋贵们的不满,就全冲武阳侯去了,武阳侯会为军屯一事全权负责,勋贵们会逼武阳侯做出让朝廷让皇上,让地方卫所军士满意的处置结果。”
“这是张大人,用性命换来的最好结果。”
不然,光是成立军机房,太后、显国公那边的阻止力,就不会小,他虽然有把握,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把武阳侯拖下水,令显国公束手无策。
沈昭嬑心中有戚戚。
显国公为了尽快平了隆盛行一案,推了隆郡王府、熹郡王府做替死鬼。
现如今,勋贵们为了尽快平了军屯一案,也会联合起来,推武阳侯做替死鬼,军房机成立之初,就已经显露出威能来。
齐雍的手段不是一般的高。
暂时成立军机房,是皇上不愿与勋贵为敌的讯号,勋贵如果不蠢,就不会再继续跟皇上对着干。
齐雍心中一叹:“不过,杀鸡儆猴,终究只能解一时之患,治标不治本,等风头过境,占种、侵夺的情况,仍然还会发生,想要彻底解决弊患,军屯改制,迫在眉睫。”
沈昭嬑安慰他:“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至少短时间内,军屯会得到改善和控制,待到倒显成功后,军屯改制也会容易得多。”
前世,齐雍平定叛乱之后,军屯改制就相当成功,按田纳粮,解决了大部分侵夺、占种的问题,同时也解决了地方卫所军屯粮产不足的窘况。
看着她温宁的眉眼,齐雍心中的焦燥不知不觉散去,他温声询问:“及笄礼安排的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