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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要小心说话

    第六章

    西岭从冯妙嫦车里拿了新铺盖换了,又熏了两道香,七爷才勉为其难的上了车。

    离放倒陶嬷嬷那帮人的地方不过走出了一柱香的距离,万一哪个醒得快了再追上总是不好看。

    饼子就着肉干匆匆对付了口,这边赶紧又上了路。

    七爷说不想听念叨,西岭很知道指的是他,仍过来赶了冯妙嫦主仆三人的车。

    玄五就老实当了七爷的车夫。

    两人就给自己的马也上了辔头,套到自己赶的车上。

    双马拉车快得多,玄七玄八骑马跟着也不用太放慢速度。

    七爷的马灵性的很,撒欢跑远了还知道停下来等。

    车里,茯苓小声嘀咕道,“小姐,那位七爷脾气很不好呢,挨近了我连气儿都不敢出。”

    “谁不是这样的呢。”忍冬附和道。

    冯妙嫦心有戚戚,却不好说出来,“得快些给父亲的信捎出去呢。”给话题转开了。

    “大些的客栈会帮着送信到邮驿呢。”

    “等住店的时候我们就问。”忍冬两个先后回道。

    “冯娘子可是想好了在哪处停下来?”外头驾车的西岭插了一嘴进来。

    主仆三个面面相觑,这么小的说话声他也听到了?那才将说七爷脾气不好的那些话?

    得亏隔着车门和帐幔,不然就尴尬了。

    “能给我们说说后面要经过哪里么?”冯妙嫦尽量自然道。

    接了她的眼神,忍冬过去将车门拉到两边,又给遮门的帐幔挽起来。

    不止是七爷的马,就西岭几个的马也很通人性,用着拉车太省力,西岭和玄五歪在车驾上想睡就睡,都是马儿自己往前跑。

    这会儿冯妙嫦问事儿,西岭直接转过身面对车厢坐了。

    “这会儿刚出了翊州府进了雍平府,我们原先是打算走凤祥,陇兴,秦州,会泽这一趟的。”

    见冯妙嫦蹙眉,他才又说,“我们七爷说了,虽只收了冯娘子苦主的价儿,我们该做的也不能省了,后面就不走凤翔了,宁可绕远些,等出了雍平府,我们就往原安去,经丰德,庆平,再进会泽。如此冯娘子就不必担惊受怕了。”

    明知道西岭就是睁眼瞎说,他们必是原来就准备走的第二条路线。

    冯妙嫦也只能当是真的,“还请代为谢过七爷。”

    “我们七爷最是古道热肠,些许小事,冯娘子不必挂在心上。”西岭摆手道。

    冯妙嫦就是个梗直的,实在附和不了他的睁眼说瞎话,只好低下头假装抚平衣袖上不存在的褶子。

    “还是要谢的。”

    西岭起了谈兴,也不介意。

    “唉,冯娘子可能不知,我们七爷打小的弱症,不能着凉不能受累的,但凡不注意些,起个咳是轻的,发几天热那都是家常便饭。

    上回救了冯娘子回去,当晚上就起了热,那滚烫的都能烙饼的热啊,连热了三天才慢慢下去,热去了就是咳,断断续续到如今也没好利索。

    这不昨儿又为冯娘子的事操心,今早上咳着又重了些呢。

    刚他也不是故意那样和冯娘子说话的,冯娘子想想,谁要是见天身上不舒坦能有好心气儿说话呢?

    平日我们爷是最和气好说话不过了,也就咱们处不长,不然冯娘子就知道我说的再真没有了。”

    冯妙嫦一时不知西岭说这些是有意还是无意。

    说不用报恩的是他,现在又提的也是他,这也太反复了。

    还七爷好说话?那这事上就没坏脾气的人了。

    只是人在屋檐下,于是她试探着问,“不知我这里能做些什么?”

    “哪能劳动冯娘子,那不成了狭恩图报么。”西岭一脸忧愁道,“从洛城出来,我们七爷就没好好用过膳,正病着本就没胃口,路上又没个正经吃食,眼见他一日日清减了,我们……唉……”

    人都点出来了,冯妙嫦不想懂也得懂了。

    “我倒是记得几样吃食做法,闲来也会让忍冬做出来解个馋,若是七爷不嫌……”

    “不嫌不嫌,冯娘子蕙质兰心的,能入你眼的吃食必是极好的,那我就厚颜替我们七爷先谢过了。只是有些委屈冯娘子了。”西岭就手拍了下自己脑门,“瞧我这我嘴上没把门的,说说话就没当冯娘子是外人,又给啥都秃噜出来了,该打!”

    冯妙嫦还能怎样,“和七爷的救命之恩比起来,我们做这点儿哪算什么。”

    她也想过了,还是赶紧聊表下心意,不然哪天他们想起来这茬,再找上门来要说法就不好了。

    七爷还不确定,但西岭这样给黑的能说成白的,很能做出这样事来。

    她之前怎么会觉着他可亲实称,是个能说话的呢?

    傍晚进了昌宁县,找了县城最大一家客栈落脚。

    和冯妙嫦问了所需的食材,西岭就脚下生风地跑下车张罗去了。

    县城里的大客栈都有带院子的上房,七爷这样财大气粗又讲究的自然不会委屈自己,走哪儿都要第一等的上房。

    这回包的院子是带里外间的三间上房,七爷四人住两间,冯妙嫦主仆三人住一间。

    这样里外间住着,比之前主仆三人挤一间好多了,因着西岭让自家小姐整治吃食生闷气的忍冬两个脸上终于能看了些。

    “那个西岭真是有八百个心眼子,以后可不敢轻易搭他的话茬了。”茯苓嘟囔道。

    “要我说仆随主子,那位七爷得有一千八百个心眼子。”忍冬翻了下眼,“还不止呢!”

    冯妙嫦深以为然,“所以再不乐意也不能显在脸上,那人瞧着心眼也不大,又是个阴晴不定的,搁他那里咱们只有吃亏的份儿,有什么也忍着些。”

    两人知道厉害,齐声应了。

    主仆三人换了窄袖干活便利的衣裳去了厨房。

    厨房里所需的食材都备齐了,调料不那么齐全,倒也影响不大。

    冯妙嫦和西岭还是谦虚了,她可不是只记得几样吃食的做法。

    她天生的好舌头好鼻子,无论什么吃食尝过就能品出食材调料的样式和用量,凭着这点儿她就能写出菜谱来。

    就算尝不到吃食,只闻过菜味儿,她也能整出差不离的菜式出来。

    知道她有这样的本事时,冯三老爷夫妻都吓了一跳。

    各家的菜谱何其珍贵,嫁女儿的时候给陪嫁几样菜谱那都是极其宠女儿的人家了,婆家见了是一定要高看的。

    冯家已式微,不足以保护这样的本事。

    所以冯三老爷夫妻为女计,一再的叮嘱她不要轻易让人知道,就是冯老太太和家族里都没叫知道。

    嫁到裴家后,裴家虽有这个实力,可一来时日尚短,裴三郎又是那样,冯妙嫦自然不会显露这些。

    当然这会儿她也不会显真本事,只是拣着都会的几样寻常菜改善了做法,荤素搭配了让忍冬做了三菜一羹出来。

    一道葱烩羊肉,一道鲜鱼烧,一道芙蓉菇片,一道素五珍羹。

    男女有别,菜都分出了两份,西岭和玄五端了一份儿去了厅里,主仆三个端了自己那份儿回了房。

    被西岭千呼万唤请出门,黑着脸不愿意的七爷,“说了这会儿没味口……什么味儿这么香?”

    等见到案上冒着腾腾热气色香味儿俱佳的几样菜式,“小县城里还藏着这样手艺?”

    西岭先不说破,夹了几筷子菇片到碟里,“七爷先尝尝素的。”

    七爷拿过筷子吃了一口,眉毛就挑了起来,“鲜得很!”

    再不用西岭让着,又往羊肉夹去,跟着赞道,“嫩而不腻,也没有腥膻味儿,这厨子很有些本事。”

    又招呼西岭玄五几个,“别瞧着了,赶紧用吧。说了多少回,外头没那么多规矩。”

    西岭四个应着坐了,好在主仆虽一桌用饭,却是分了餐的,这样几个就没那么拘谨放不开了。

    不像七爷在房里闻不到味儿,西岭几个都在外面,早闻着厨房散出来的味儿不能自己了。

    于是,主仆五个俱都埋头用膳,都没功夫倒出嘴说话。

    七爷不但给自己那份儿菜都吃了,一个大蒸饼也进了肚。

    西岭见了差点没热泪盈眶,在家里山珍海味挑着吃的时候七爷都没这好胃口。

    七爷是真的吃美了,“难得开了胃口,这厨子不错,给足了工钱,叫他和咱们走吧。”

    西岭这才不瞒了,“七爷,这是我托冯娘子主仆做的。”

    七爷却不大信,“那结巴娘子?贵女们哪个说会下厨的不是吹嘘,都是站那儿装样子,没有厨娘连碗羹都弄不出来。”

    “冯娘子也不自己下厨,可她是真会指点,她那婢女都是照着她说的来做的,用料多少火候大小可是讲究呢,离了冯娘子,我瞧着那婢女自个儿是做不出这样好味儿。”西岭早都观察过了。

    七爷有些意外,“倒是见了个不一样的!”

    西岭就凑过去,“爷,你说她也和离了,又是这么跑出来的,去找爹娘也得躲着人住着,对外没准要报人没了,其实河西那边民风自在,倒更适合她呢?”

    “合适个屁,收银子捎她一段儿没事,带着她去河西又是另一回事,你是嫌你家爷太清闲了?”

    “我不就那一说,又不是怎么样,只是想着她去那边开个食铺子,一来咱们也有地儿换口味儿,二来她还银子不也有谱吗?再者说,谁敢给和离的娘子和七爷你安到一处啊!”西岭说得振振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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