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长安。
刘彻正坐在未央宫中无聊地看着舞姬们跳着歌舞,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一旁的刘石。
“最近太子在做什么,好几天没看到他了。”
刘彻问刘石。
“禀陛下,太子前些日子先是去了一趟长陵邑,回来后就把自己锁在了书房中,已经好几天了。”
“不过听送饭的下人说,太子的胃口不错,只是在写什么东西太专注了,所以才把自己锁在书房。”
刘石赶紧禀报。
“哦,写东西,我倒是要看看,太子能写出什么花样来。”
“是儒家的中庸之道啊,还是仁恕什么的。”
刘彻一脸不屑地嘀咕了一句。
他现在是有点后悔了,把好好的一个太子交给那些儒生去教导。
在刘彻看来,太子已经离废人不远了。
儒家这一套,作为皇帝,听听也就罢了,可是太子呢,却真的信了。
“陛下,听说太子最近在召集府内的门客,大肆抨击陛下修筑宫殿的事情。”
“我还听说,太子要上书劝谏陛下您停止修筑宫殿呢。”
另一名近侍苏文笑着说了几句。
“恩。”刘彻看了一眼苏文,扭过头去,没有说话。
苏文内心暗暗的得意,以他这么多年伺候刘彻的经验来看,刘彻又一次对刘据不满了。
只要这种不满累积下去,太子的位置迟早不保。
就这样,又过去了三天时间。
刘据一脸憔悴地来到了未央宫,见到了刘彻。
“哦,太子可是稀客,今天怎么有空来看你父皇了。”
刘彻看到刘据后,调侃了一句。
“父皇,儿臣这几日在家写了一封奏书,特意呈给父皇。”
刘据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封帛书,高高举起。
一旁的近侍立刻走到刘据面前拿起帛书,放到了刘彻面前。
“哦,是什么内容?”
刘彻并没有打开帛书,而是用他炯炯有神的双眸看着刘据。
“这封奏书是劝谏父皇,希望父皇停止扩建建章宫。”
“父皇,儿臣认为建章宫的规模已经足够大了,没有扩建的必要。”
刘据直截了当地承认了自己的目的。
反正他这样劝谏也不是第一次了,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的。
“呵呵,你们看看,我们太子又来劝谏这件事情了。”
“行了,还是老一套是吧,要施行仁政,体恤百姓,朕知道了,退下。”
武帝摆了摆手,示意刘据可以下去了。
同时,他的心中也微微有些不满。
自己已经六十多岁了,享受享受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受待见。
“父皇,请你看完了儿臣的奏书,再做决定不迟。”
刘据抬起头,坚定地看着刘彻。
“有什么好看的,不还是儒家那一套。”
刘彻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刘据。
“父皇,请您看看再说。”
刘据坚持让刘彻先看自己的奏书。
“好,我倒是要看看,太子还有何高论。”
刘彻翻开了帛书,然后随便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帛书的内容就把他给吸引住了。
渐渐地,渐渐地,随着刘彻看帛书时间的增加,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而他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越抖越厉害。
“你这里写的都是真的。”刘彻用手指着帛书,颤声问刘据。
“父皇,这里的所有记录,皆有据可查,如果父皇不相信,儿臣可以立刻给您找出来。”
“父皇,宫殿是真不能再修了,儿臣统计过,这些年来您修宫殿的钱,已经超过了一百万金。”
“而您修仙炼道的钱,也有二十万金之多。”
“如此巨大的数额,足够让您再打两次匈奴人了。”
“您再看看我们大汉的流民,就是各地上报的数字,都达到了两百万之多。”
“我大汉朝的人口可是才五千万啊。”
“还有就是。。。。”
“闭嘴。”汉武帝气得脸色铁青,挥袖即走。
刘彻一声不吭的走进了未央宫的侧殿,生气地把手中的帛书扔到了桌子上面。
“逆子。”
刘彻大声地骂了一句。
“陛下,陛下。”苏文大着胆子走到了刘彻面前:“陛下请保重身体,太子只是一时糊涂罢了。”
“一时糊涂,这是一时糊涂嘛,这是在和朕打擂台。”
刘彻愤怒地指着桌子上的帛书。
苏文浑身一抖,不敢再开口,退到了一边。
看着面前的帛书,刘彻突然吩咐道:“来人,宣霍光、桑弘羊觐见。”
没过多长时间,霍光和桑弘羊就来到了大殿之上。
虽然他们两人的职位并不算太高,一个是侍中兼光禄大夫,一个是搜粟都尉。
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外朝的那个公孙贺只是一个样子货,真正能够决定全国政务的,还是这两个人。
“拜见陛下。”
霍光和桑弘扬跪倒在地,拜见刘彻。
“行了,这是太子写的东西,你们两人都看看吧。”
刘彻把太子写的帛书扔到了霍光和桑弘羊面前。
霍光和桑弘扬打开了奏书,细细地看了起来。
这封太子的奏书和以往太子的奏书截然不同,用一句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没有理论,全部都是数据。
帛书中详细地列举了这些年刘彻为了修建宫殿,修仙炼道所花费的费用,和目前天下各地报上来的流民情况。
霍光和桑弘羊看得直冒冷汗。
他们二人也觉得天下已经开始破败了,有了一些秦亡时期的景象。
可是没想到,居然如此的严重。
就连老刘家大本营的关中,流民也达到了二十万之巨。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好像就差一个陈胜吴广了。
“看完了吧,天下果真糜烂到了如此地步嘛。”
刘彻拍了拍桌子,平静地问两人。
历次太子的奏书,说的都是儒家仁政那一套,刘彻当然不待见。
但是这份太子的奏书,可全是数据,由不得刘彻不重视起来。
桑弘羊和霍光互相看了一眼,谁也没有先开口。
“桑弘羊,你说。”
刘彻指着桑弘羊问。
“陛下,这封奏书上的内容,有些臣不知道,不敢胡说,可是有些,和臣知道的,是吻合的。”
桑弘扬是大汉朝的理财大师,大管家,对于这封奏书中的部分数据自然熟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