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历1447年上半年,欧陆进入了一段难得的和平期。
英法舔舐伤口,神罗忙着内斗,东欧仍然一片狼藉,阿尔巴尼亚和奥斯曼也对峙休战。
波兰和立陶宛还没有完全铲除北方条顿骑士团的威胁,莫斯科也还深陷鞑靼枷锁。
南方传来消息,国王阿卜杜拉侥幸逃回首都塞卜哈,立刻宣布阿德南舍赫和法提耶舍赫为叛贼,并从附近征召部落民,进行大清洗,清除法提耶在国都的势力,这才堪堪稳住局面。
法提耶舍赫带着整个部落宣布独立,不再服从王国的管制。
阿德南伯爵南下乌古泉,大破国王守备军,占据了当地的田地,牧场,水源和铁矿,宣布建立乌古伯国,国教为东正教,臣服于苏尔特大公国。
乌古伯爵当即宣布,向苏尔特联合商会投资1000个杜卡特,允许苏尔特联合商会在乌古城建立分部,用当地的铁矿交换北边的奴隶和甲胄。
见他如此识相,以撒也顺水推舟,将500个战争奴隶以最低价卖给阿德南。
至此,苏尔特大公国南部形成了法提耶,阿卜杜拉,阿德南三股势力,三方势力互相敌对,极力争取周边观望的小部落。
突尼斯的哈夫斯王朝内乱在即,马穆鲁克忙着应对大马士革叛军,抽不出手。
短时间内,苏尔特大公国周边是安全的。
接下来一段时间,就是蓄精养锐,招引流民,静待时机。
现在整个苏尔特地区大抵平静,苏尔特港人口增至7000余人,一半以上是外来移民。
以撒击败费赞,夺取朱夫拉绿洲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意大利地区,教皇嘉奖了以撒的圣战行为,在意大利地区大力宣传这久违的胜利。
不少南意大利失地骑士和雇佣兵来到苏尔特港,再前往南边,想在这一场动乱中分一杯羹。
朱夫拉大区暂时臣服在以撒的威压之下,不过后续肯定还会出现反叛势力。
三个军团全部驻扎在朱夫拉大区,一有风吹草动马上镇压。
“目前的情况就是如此,多布罗加的第四批移民就要到了,你们好好安置他们,尽可能将他们安排在新臣服的部落之中,为我们实行监察之职。”
“我会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去我们的海外领地巡视。”
“我离开之后,一切照旧,伊苏尔特勋爵统管政事,米哈伊尔伯爵统管军事。”
“让阿尔伯特多多关注一下阿尔巴尼亚局势,一有情况立马汇报。”
“是!”
以撒举起酒杯,与他们共饮。
公历1447年2月25日,以撒乘坐摩里亚大公号,离开苏尔特港,前往自己的第一个目标,罗马城。
以撒到达时,罗马城全城缟素。
就在几天前,教皇恩仁四世驾崩。
这位教皇一直辗转在各个大公会议上,一直充满希望地开会,一直绝望地败退而归。
目前新任教皇还未选出,城内正是风云际会之时。
到达港口,罗马印刷厂的负责人古滕堡早早在此等候。
“殿下,欢迎您再次光临罗马。”
古滕堡热情地向以撒行礼。
他非常清楚,自己的事业能有如今的辉煌全靠以撒殿下的支持。
“殿下,目前罗马印刷厂拥有120名工人,三处厂房,月利润能达到两千杜卡特。”
“您之前的策略真是绝了,现在不少意大利贵族将印有教皇徽记和紫色双头鹰徽记的书籍作为收藏品,其他印刷厂的效益”远远不如我们。
“我们准备在拉文纳和蒙费拉托建立分厂,进一步占据北意大利丰富的市场。”
“很好,亲爱的古滕堡先生,我提议您在我的新领地苏尔特港也开办一家印刷厂和配套的造纸工坊。”
“我们可以利用地理优势将书籍卖给突尼斯和开罗,甚至遥远的大马士革和巴格达。”
“不要局限于基督教市场,穆斯林们对于书籍的需求也不小。”
以撒点点头,评价道。
“我听说您的儿子乔斯特精通法学,我的领地还缺不少法官,不知他是否愿意为我效劳,成为一名大法官?”
“真是太谢谢您了,尊敬的殿下。”
古滕堡一时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
“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
“那就说定了,乔斯特可以直接去找伊苏尔特执政官报道。”
以撒拍拍古滕堡的肩,坐上为自己准备好的马车。
“去巴伦图切利家。”
以撒指示车夫。
不一会儿,以撒到达一幢庄园,是典型的巴洛克式建筑。
仆役将以撒引进门,走过花园小径,穿过几扇绘着基督教神学画作的走廊,到达主人的会客厅。
主人是一个相当富有朝气的中年人,微笑的嘴角,乌黑色的眼睛,棕黑的头发,配上有些滑稽的鹰钩鼻。
面色和善而宽厚,似乎像一个农民。
他穿着红色教袍,头戴教帽,一手持十字架,一手翻着桌上的书。
以撒瞅了瞅,是柏拉图的《智者》。
精美的封面上绘有紫色双头鹰的标记。
“您好,尊敬的尼古拉红衣主教,来自远方的迷途旅客前来寻求您的指引。”
以撒以礼觐见,将姿态放得很低。
“您好!来自东方的兄弟,我听说了您在北非的壮举,为您感到高兴。”
托马索·巴伦图切利,教名尼古拉,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尼古拉五世,中世纪的最后一位教皇,文艺复兴时期的第一位教皇。
这位教皇出身平民阶层,是著名的文艺复兴教皇,他在位时期,文艺复兴得以在意大利地区乃至整个西欧广泛传播,执政以开明和宽容著称。
历史上,这位教皇为了拯救拜占庭,豁出老脸向整个西欧求助,征收什一税来资助对奥斯曼的圣战。
很显然,他失败了,没有国君愿意将钱袋扔进君士坦丁堡这个无底黑洞。
最后,他自掏腰包雇佣船队和意大利雇佣兵,加入守城战。
“这都是为了传播基督的福音,尊敬的冕下。”
尼古拉微微一笑。
“我还不是教皇,亲爱的孩子。”
“没有人比您更加虔诚,更加适合作为基督在人间的代理人。”
以撒示意侍从将自己带来的礼物抬上来。
“冕下,这些书籍都是君士坦丁堡皇室的珍藏,我的印刷厂将其精装一遍,听闻您喜爱阅读,特地赠送于您。”
仆从抬上一箱精装书籍,有些是古希腊先贤的著作,有些是罗马时期思想家的文集。
尼古拉略略翻开一本亚里士多德的《伦理学》,一股清香和墨香荡漾而出,整个房间仿佛宁静了片刻。
“费心了。”
尼古拉微笑着说。
“孩子,这些书籍价值不菲,非常感谢你的心意。”
“我是上帝的仆人,没有什么财宝,不知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
“冕下,您不觉得萨伏伊公爵在北意大利扩张得太快了吗?”
尼古拉一笑,并不回答。
萨伏伊前任公爵阿梅迪奥八世,蒙费拉托侯国约翰四世侯爵的好舅舅,也是现任残留会议的伪教皇菲利克斯五世。
这位仁兄是个人才,短短十几年时间,把一个小小的阿梅迪奥伯国扩张成为北意大利呼风唤雨的萨伏伊公国。
阿梅迪奥八世在1440年被残留会议选为教皇,将公爵之位传给儿子卢多维科。
他是罗马教廷天生的敌人。
“蒙费拉托的约翰四世侯爵是我的堂兄弟,我希望您能够联合威尼斯人,帮助他摆脱萨伏伊的控制,还北意大利一个太平。”
“我可以保证,约翰侯爵将会是您在北意大利地区最为可靠的盟友。”
……
拜访完尼古拉红衣主教,以撒马不停蹄,沿利古里亚海岸北上,直达热那亚城。
尼古拉红衣主教没有明确答复以撒的请求,但是表示不会纵容萨伏伊家族亵渎宗座的纯洁。
历史上,在威尼斯和教宗等势力的联合威压下,萨伏伊最终放弃了对于蒙费拉托的宗主权。
以撒这次提前穿针引线,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夜晚,以撒被约翰四世侯爵热情地迎入城堡。
二人寒暄一阵,分宾主落座。
话中谈到,以撒的一万杜卡特资金和贸易公司源源不断的利润极大缓解了领地的窘境,现在已经扭亏为盈,开始从战败的阴影中复苏。
“亲爱的约翰,威廉现在担任我的殖民大臣,正在大西洋上奔波,我们一时半会儿都见不到他。”
“那个小子是应该历练一下,免得到处惹祸……”
酒至半酣,以撒将之前与尼古拉五世的约定和盘托出。
“约翰,我问你个事。”
以撒凑近。
“你说。”
“米兰公爵,维斯孔蒂,是不是身体不好?”
以撒的表述很委婉。
约翰看了以撒一眼。
“是的,听说已经下不了床。”
二人一时都有些沉默,出神地望着蜡烛摇曳着的火光。
米兰公爵维斯孔蒂,没有合法子女。
仅有一个私生女嫁给了佣兵头子斯福尔扎。
“米兰西部的不少城市,都是从蒙费拉托这里夺过来的吧。”
“嗯。”
“米兰的维斯孔蒂家族,和你有着血缘关系吧。”
“嗯。”
“不少当地商业贵族还和你有着联系吧。”
“嗯。”
约翰抬起头,看着以撒在烛光照耀下闪着光的眼睛。
“你的意思是,借机收复领土?”
“如果可以的话,你甚至可以要求米兰公爵之位。”
约翰摇摇头。
“斯福尔扎手下兵精将广,我不是他的对手。”
“你听我说,米兰公国绝嗣之后,本地的商业议会很可能会自行成立一个共和国,”
“对于这一点,威尼斯总督,教宗,斯福尔扎和你都不想看到。”
“每个人都想从米兰这块肥肉上咬下一口。”
“这就是你的机会。”
兄弟啊!我把答案都告诉你了,倒是抄啊!
“我们刚刚恢复,恐怕没有实力与他们争斗吧?”
约翰还是心存疑虑。
“想必你听说了,我在北非有一片领地,我会支持你。”
以撒最后给约翰注入一支强心针。
望着以撒诚挚的眼神,约翰最终坚定起来。
“好!我这就开始准备!”
公历1447年3月,尼古拉红衣主教在各方支持下,登基成为新任教皇,是为尼古拉五世。
公历1447年4月2日,尼古拉五世劝说菲利克斯五世退位,并联合威尼斯总督,迫使萨伏伊公国放弃蒙费拉托的宗主权。
公历1447年4月3日,以撒告别约翰四世,离开意大利,乘船一路西行。
“菲德尔舰队长,事情怎么样了?”
以撒登上舰船,回到船舱,把菲德尔舰队长拉来问话。
“殿下,那个斯诺皮亚家族的商人不愿意再和我们做生意了,他也害怕事情败露。”
“我们反复跟他谈了几天,每次都语焉不详,要不就一个劲儿向我们推销自己产的小船。”
“这个热那亚人真是狡猾。”
菲德尔咬牙切齿。
“是吗,真是遗憾。”
之前,以撒派遣菲德尔舰队长前去与尼克洛·斯诺皮亚商谈购舰事宜,想故技重施,再次购买一艘“退休”的克拉克帆船。
尼克洛当然拒绝了。
短短几年连续退休几艘大型战舰,任谁都会起疑。
以撒叹口气。
这就是属于被别人卡了脖子,人家不想卖,你有钱也没用。
本来以撒想在苏尔特港建造一座造船厂,后来发现根本不现实。
没有大树。
这就麻烦了。
以后,还得为海军找到一座真正可以常驻的军港,附带维修厂和造船厂,附近渔村众多,可以招募水手。
“这样,我们这次抵达葡萄牙之后,我会试着向恩里克王子求取大型桨帆战舰和克拉克帆船的购买权,不过不要抱有太大希望。”
菲德尔不无遗憾地点点头。
“对了,你转告所有船长,搜罗各个港口的舰船设计师,无论水平怎么样我都有赏。”
“让他们一概前往苏尔特港。”
风帆猎猎,海波粼粼,以撒沿着曾经的旅途,从热那亚港绕过西地中海,经直布罗陀进入大西洋。
波涛顿时强劲起来,大船在汪洋中仿佛一叶孤舟。
这次,大家没有像之前一般东倒西歪,很快适应过来。
水手们兴奋起来,老水手向新水手们讲着曾经跟随殿下的冒险故事,解开衣服展示身上的伤疤。
风暴是水手的茧,历经风暴而幸存下来的人将化作最闪耀的蝶。
有着这些人的存在,船就有了灵魂。
他们会将以撒的故事一代代传递下去,直到离开船只的那一天。
前方出现了渔船和商船,忙碌着自己的生计。
里斯本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