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一行人穿过林子,成功绕过永清县城,回到了官道上。
如今再看到官道,没有人兴奋。
这几次的经历,让他们明白一件事,有些时候官道比山林里更危险。
“时间不早,得在落日之前寻到露宿的地方。”
杨里正望着狭长的官道,周围没有开阔的地方,不太适合他们三十几户人家聚拢,若每家每户轮着下去,从头到尾拉开的距离太长,夜里发生点什么事情,都来不及及时救援。
万三爷面颊通红,额头上满是汗,双腿打着颤,求救的目光看向苏音,“苏姑娘,什么时候能休息?”
从晌午开始走,这一群人都没怎么歇息,中途偶尔歇息一下,也只是短短一盏茶。
这点时间对他而言,压根不顶事。
一群人不可能为了他放慢脚步,他这一路咬着牙坚持着。
现在太阳都快下山了,队伍还没停歇的迹象,这让他有些崩溃。
“胖爷,你知道这一带,哪里适合我们这一大家子人扎营的地方?”
“容我想一想。”
万三爷抹掉额头上的汗,略一思忖,才开口,“再往前走一刻钟,会出现一条小道,往里走一段路,有山神庙。今晚可以在山神庙扎营。庙不大,但庙宇门外有一块空地,正好适合你们扎营。”
苏音将情况告诉杨里正,队伍立马朝着山神庙而去。
莫约半炷香后,一行人抵达了山神庙。
如今年景不好,山神庙已废弃,用泥土砌成的墙,已经塌了一半,院门也不知落到何处。
山神庙不大,里面的山神石像早已破败,屋顶上方因年久失修,有不少窟窿。
杏花村有二百多号人,庙里住不了那么多人。
庙里住老弱妇孺,其他年轻的汉子们住在外面。
万三爷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二舅杨大川找到了苏音。
“音音,过来一下。”
杨大川将苏音拉到不远处的林子里,大舅和小舅二人都在。
“怎么了?”
舅甥四人站在大树底下,树木的枝叶并不茂密,不少叶子已经泛黄。
杨大山先开口,“你现在也看到了,我们这群人里,只有我们十户人家东西都保存下来。徐娘子一家东西不多,我们另外几家的东西相对多些。”
“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人,现在在逃难,逃难路上讲究一个互帮互助。他们没粮食、没水,我们若是袖手旁观,一旦后面咱们遇到危险,别人也会袖手旁观。”
“现在世道这么乱,后面的路上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事。多一个人,多一份帮助,也多一份活路。”
“就好比在城门外遇到匪徒,倘若你只有一家子人,那群匪徒能轻而易举将你一家子人给杀了,即便你再厉害,保得住自己,却保不住家里人。”
“还有那次猎杀猛虎,也得靠着大伙相互配合,才能拿下它。”
“有些时候不能只看到眼前的得失,得把目光看得长远,路才能走得更远。”
大舅舅说这么说,苏音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找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你有什么想法?”
他说这么多,也是为了外甥女好。
“舅舅,你说的我都懂,也都明白。到了那个时候,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不过,不是现在。”
“这是……”杨大川狐疑。
苏音不疾不徐的解释道:“我留意了一下大伙身上带的东西,丢失的基本都是一些锅碗瓢盆的大物件。粮食虽然也有丢失,但每家每户还是带出来一部分,所以粮食这一块,我们不用急着给。”
“倒是水,很多人都没有,我们得帮一把。我们十户人家带的水也就那点,不可能敞开了给所有人用。每家每户保证他们能做一顿饭。”
杏花村人目前最缺不是粮食,而是喝水问题。
三位舅舅家点着头,赞同她说。
“那就按照你说的。现在缺少,先给一部分水。至于吃的方面,等到他们没吃的,再给。”
“三外祖他们几家怎么说?”
杨大河开口,“这事是三外祖先与我们说的,另外几家,他应该也都说了。”
苏音想想都觉得三外祖这个里正工作难做,要各种操心,为村民们各种奔走。
回到营地,苏音看到二表哥杨华和三表哥杨林,被万三爷指使着做这个、做那个。他自个倒是轻松,靠着一棵树,扇着扇子休息,嘴里叭叭的吩咐个不停。
“哎呀,你们这么搭不对,用三角更为稳固,锅炉的高度不要太高,受热不好,一寸左右差不多。对,就是这样。”
万三爷一见苏音回来,立马闭嘴。
苏音走到他跟前,凉凉的瞥了他一眼,转头对着杨华,“二表哥,你别忙活了。胖爷对这方面在行,让他来做就是。”
二表哥是个老实人,忙摆手,“不用、不用,姑母说了,胖爷是客人,怎么好让客人动手。我这边也弄好了,就别脏了胖爷的手。”
万三爷冲着苏音嘿嘿一笑。
苏音打了半桶水过去,放到杨里正那边。
其他几户人家也跟着拿了一部分水过去,好让里正统一分配。
张老太看着被拿走小半桶水,心疼得不行。
“不行,这太多了。这些水可都是我们拿钱买来的。”张老太一把抓住张良田的手,用水瓢舀了一勺回来。
眼见着老娘又要伸手,张良田一把摁住她的手。
“娘,你再舀,水都要见底了。”
张老太可没什么大局观,不爽的怼道:“凭什么要我家拿水出来。”
“他们都拿了。”
“他们拿,那是他们的事,我们不拿。”
张老太上手就要抢回来。
“娘,你别闹了。”张良田压低声音。
杨水仙没管这事,她要是管了,指不定婆婆的怒火就要对准她。
她识趣的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与两个妯娌弄晚食。
无论张良田如何说,张老太就是不撒手,最后还是张老汉出面,才摁住了她。
张老太气得一屁股坐在土堆上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