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越府。
"将主,城外的官兵回信了!"
脸上满是惊喜之色的夷人士卒急匆匆的闯入了位于城中的知府衙门,打破了官厅中持续多日的平静。
"快,快拿来!"
闻言,正半躺在座位上昏昏欲睡的图黑猛地直起了身子,声音迫切急切的说道。
因为过于激动,平日里也算镇定自若的夷人将校声音已是微微颤抖,黝黑的脸庞上也充斥着惊喜和亢奋。
"请将主过目!"
闻声,立在官厅正中的夷人士卒忙是小心翼翼的自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如同献宝一般交到了图黑的手中。
官厅中其余将校也纷纷将惊疑不定的投向图黑,争先恐后的凑到了图黑的身前,想要一睹为快。
自己未来的前途和荣华富贵,皆系于这封书信了!
书信的内容并不复杂,满打满算不过几十个字,但图黑却是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多遍,双手颤抖的厉害。
"呼!"
终于,在众多士卒惊慌不定的眼神中,图黑将已然有些褶皱的书信缓缓搁置在面前的桌案,同时长舒了一口气。
"将主,城外的官兵怎么说!"
见状,心急难耐的士卒们忙是迫不及待的问道,川贵这等边陲之地不比中原地区,本就没有多少人识字,遑论他们这些夷人?
此时平越城中,除却寥寥几名侥幸逃得一命的"老夫子"外,恐怕只有眼前的图黑才认识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
"城外主帅言说,若是我等临阵倒戈,帮助朝廷平乱,可对我等既往不咎,并许以本将参将之职..."
微微摆了摆手,止住身旁七嘴八舌的心腹们,图黑微微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的说道。
"什么,仅仅是一任参将?"
"将主,我等麾下可是有足足近万人马,朝廷也太没有诚意了!"
"安邦彦若是倒了,水西大片领地能否归于我等?"
待到图黑将话说完,各式各样的议论声瞬间于官厅中响起,不少将校的脸上更是露出了愤懑之色,觉得平越城外的官兵太没有诚意。
"呵,尔等莫不是在川贵作威作福惯了?"
"城外官兵虽说满打满算不过五千余人,但打头的那三千白杆军,尔等是看不见吗?"
不多时,图黑的讥讽声于官厅中响起。
像是拥有某种魔力一般,待到图黑将话说完,本是有些嘈杂的官厅瞬间鸦雀无声。
此间将校面面相觑之下,皆是瞧出了对方眼眸深处的不安和惊疑。
自己将主所言不差,虽说平越城中尚有狼兵近万,但多为昔日于永宁城外侥幸捡得一条命的"残兵败将",士气着实不敢恭维。
反观城外官兵,即便不算那些威震川贵的白杆军,剩下的官兵也是士气高昂,甲胄齐全,一瞧便是官兵精锐。
就凭平越府中的这些残兵败将,若是真的跟城外的官兵对上,定然是有死无生。
"将主,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兄弟们不是为了将主的前途着想吗..."
"毕竟,区区一任参将,着实有些羞辱将主了.."
不多时,一名追随图黑多年的心腹将校轻咳一声,主动站出来,打起了圆场,令得众人纷纷下意识的颔首。
"将主,官兵若是兵力充足,岂会跟我等大费周章,我等是不是在跟官兵谈谈?"
见得图黑紧绷的脸色也是有所缓解,那名心腹将校忙是上前一步,趁热打铁的说道。
时至今日,他们这些人早已知晓族中大长老安邦彦的溃败已是不可避免,就算他能够攻破贵阳,赢得短暂的喘息之机,但也无力面对大明后续的报复。
换句话说,早在图黑领着他们这些人与大长老安邦彦分道扬镳之后,双方便已然站到了对立面。
他们这些"叛徒"只剩下了投靠明廷一条路,但正所谓杀官造反受招安,这"条件"可得好好谈谈。
如若面前的图黑也仅仅被授予参将之职,他们这些"小喽啰"岂不是更加不堪?
"尔等糊涂!"
重重的拍了拍身前的案牍,图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朝着周遭的心腹们嚷嚷道。
"朝廷早于安邦彦起兵之前便提前布置了诸多后手,足以说明对于川贵的重视。"
"如若本将所料不差,只怕朝廷的援军正在源源不断的赶赴川贵。"
"即便抛开这些不说,永宁城中的四川巡抚朱燮元便不是好相与的主。"
"胜利的天平早已向朝廷倾斜,每耽搁一日时间,局势对于朝廷便愈发有利,我等的价值也会越来越低..."
一番激昂慷慨的陈词过后,偌大的官厅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不少将校的脸色都是为之一白,胸口不住的起伏。
图黑的话语,就像是一道惊雷,狠狠的在他们的耳畔旁炸响,也击碎了他们心中的些许妄想。
"将主,城外领兵的主帅可是四川巡抚朱燮元,可千万别哄骗咱们,毕竟.."
"放肆!"还未等人将话说完,图黑便是粗暴的将其打断,在其惊骇的眼神中咆哮道:"巡抚大人的名讳,可是你能直呼的?"
"将主息怒..."
见图黑如此反应,官厅众人忙是偃旗息鼓,下意识的低下了头颅,不敢与其争执。
"信中署名是京营副总兵马祥麟.."
见得左右再也没有人敢质疑自己的决定,图黑自眼眸深处涌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满意之色,稍稍缓和了一番语气,朝着众多心腹说道。
"马祥麟,小马超?"
"京营副总兵?"
像是被一阵狂风掠过一番,官厅众人的脸上均是涌现了一抹惊骇之色,竟是小马超亲自到了。
"传令下去,我等义举,迎城外官兵入城。"
"若是有执迷不悟者,便不用留了.."
深吸了一口气,图黑的脸上涌现了一抹狠辣之色,如此大事,若是有了决断,便容不得拖泥带水,免得夜长梦多。
"是,将主!"
闻声,官厅中的将校们便是对视了一眼,随后异口同声的躬身应道,他们自是明白图黑的言外之意。
既然决定向官厅投诚,军中那些忠于大长老安邦彦的士卒,自然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望着麾下心腹逐渐远去的背影,图黑忽然自嘴角挤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容,喃喃自语道:"川贵苦安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