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尽是残肢断臂的正面战场,无边无际的水西狼兵已是尽数压了上来,箭矢刺破空气的声音不绝于耳,这些狼兵已是被战争蒙蔽了双眼,眼眸深处没有半点惧色,只剩下了令人心悸的疯狂。
凭借着贵阳城墙高大的"地利",躲在城垛后方的白杆军士卒们损伤倒是不大,但城外的狼兵们已是稳住了阵脚,一些藤牌手更是行至阵前,死死护持着身后的弓弩手。
因为城外攻势瞬间凌厉起来的缘故,贵阳城头的官兵们已然无法像刚刚那般从容打枪,只能各自散开,瞅准机会,打上一枪,无论是杀伤力亦或者效率都大大降低,至于"拔得头筹"的火炮更是无人问津。
"黄将军,你可有更好的办法?"
见得场中局势始终僵持不下,始终面色如常的贵阳知府孙传庭终是忍不住,朝一旁的悍将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虽说胜利的天平尚未出现倾斜,但城外狼兵终究兵力充足,若是想不出一个破局之法,看似有来有回的"平衡"早晚要被打破。
闻声,脸上满是血污之色的黄得功下意识的擦拭了一把脸上的血污,露出深思之色。
但很快,其便在孙传庭有些失望的眼神中摇了摇头,涩声说道:"府尊大人,狭路相逢勇者胜。"
"这些夷人心中本就没有半点忠义,只要击溃他们的心理防线,这些人便会自行溃败。"
局势已是焦灼到了极点,又是打开大口的"攻防战",哪里有那么多的破局之法。
若是想要在这些夷人的围剿之下存活下去,就要比这些夷人更狠,杀得他们承受不住,自行溃败,这贵阳城便算是包下来了。
"是了,跟他们拼了就是了。"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贵阳知府此时也是自脸上挤出了一抹难看的笑容,微微有些失神的自嘲道。
倒是他有些天真了,还做着"神兵天降"的美梦,这场战争的胜负,皆系于他们自己手中。
...
...
贵阳城外三里的缓坡之上,高居于马上的安邦彦终是在一片恭维声中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但若是有些近前观瞧,便会发现这位瞧上去有些憔悴的老人,眼眸深处潜藏的一抹心痛和担忧。
为了能够维持大军士气,唤醒麾下儿郎们心中的"血性",他不惜以自己的"嫡系"为诱饵,换取大军能够"安然无恙"的杀至贵阳城下。
凭借着这些悍不畏死的"嫡系",铺天盖地的夷人士卒果然顺利的杀至贵阳城下,并且与城头的官兵们展开了拉锯战。
虽然此时局势尚不明朗,城头官兵尚有一战之力,但高台之上的众人却是颇为放松,紧绷的心弦也是舒缓了不少。
虽说城头这些官兵们负隅顽抗,但其终究兵力空虚,依着眼下的伤亡程度来看,至多需要两个时辰,城头的官兵们便会无力维系,继而自行溃败。
届时,他们水西大军便能顺理成章的"入主"贵阳城,狠狠的补充一番粮草。
再然后,就是将这座如同一柄尖刀,横插在他们水西领地咽喉处的城池付之一炬。
没有了贵阳城的牵制,他们便可从容不迫的退回到鸭池河畔,并且凭借着得天独厚的天堑继续苟延残喘。
"大长老,这贵阳城已是我等的囊中之物了..."
不多时,一道有些苦涩的恭维声于高台之上响起,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而视。
"相信犬子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像是察觉不到众人异样的眼神一般,梁王奢崇明自顾自的说道,脸上的落寞之色更甚。
时隔两年有余,他终是能够如愿踏平不远处那座摇摇欲坠的城池,只可惜被自己视为继承人培养的长子却是再也无缘得见。
不仅如此,就连自己也失去了昔日的"根据地",只能如同一根浮萍一般,寄人篱下。
"梁王不必意气消沉,我等来日方长.."
先是深深瞧了瞧一旁魂不守舍的奢崇明,水西大长老安邦彦方才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简单的宽慰了两句。
心心念念的贵阳城唾手可得,他也懒得与奢崇明计较其不堪大任,坐拥数万军马,却是拿贵阳城毫无办法的罪责。
尤其是水西"宣威使"安位已是日渐年长,逐渐露出了不敢被其压制的"野心"。
面前这奢崇明虽然"根基尽失",却是水西"宣威使"安位的亲娘舅,于他还有大用。
若不是有这层关系在,他岂会收留奢崇明,并让其居住在天柱峰脚下,甚至默许其发展麾下势力。
"来日方长.."
像是被戳中心事一般,奢崇明猛地点了点头,浑浊的眸子里也泛起了一抹精光。
虽说贵阳城告破在即,但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朱燮元却是毫发未伤。
这份血海深仇,可不是一座岌岌可危的贵阳城能够弥补的。
"擂鼓助威!"
"让武功尽快将贵阳城拿下,不要拖了。"
又是静静观瞧了一番场中局势,安邦彦忽然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满的朝着身后的心腹们喝道。
眼神毒辣的他,已是意识到场中狼兵本还算凌厉的攻势,在不知不觉间逐渐松懈了下来。
虽然安武功此举可能是为了减少损失,但眼下川贵形势尚未明朗,官兵的援兵随时有可能赶至,岂容耽搁时间。
自己的这位长子,着实有些认不清形势。
"是,大长老。"
闻声,一名将校模样的夷人忙是快速转身离去,高台之上的其余将校们也是纷纷露出释然之色。
终究是夜长梦多,若是能够尽快拿下眼前的城池,终是好的。
咚咚咚!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本就急促的鼓点声再度变换节奏,才刚刚"松懈"下来的狼兵们再度朝着眼前的城池发起了冲锋。
正午的阳光下,城池为之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