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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寿春郡,刺史府,后堂会客大厅。

    啪!袁术狠狠把手中的信件拍在案几上,看着跪在面前的袁潞,怒喝道:“公孙伯珪欺人太甚!竖子连如此简单之事都办不了,要汝何用?”

    袁潞吓得魂不守舍,赶紧连连磕头认错。他只是个庶子,若非嫡长兄袁耀已有婚约,这件事怎么可能轮得到他?

    袁术身材适中,相貌俊美,虽然在发怒之时,气度依旧显得很不俗。

    坐在袁术左侧首位的一人拱手道:“公孙瓒可是拒绝了主公联姻的要求?”

    此人穿着一身黑色长袍,国字脸,八字须,正是袁术手下第一大将桥蕤。

    “自己看吧。”袁术冷哼一声,把那封信扔给了桥蕤。

    桥蕤旁边坐着一个长须文士,穿着一身灰色锦袍,显得气度翩翩。此人是袁术的从弟袁胤,同时也是袁术账下的谋士。

    袁术右侧坐着一个穿盔带甲的年轻武将,相貌十分英俊,乃是袁术的女婿黄猗。

    在座的这三个人,都是袁术最信任之人。

    袁术虽然是司空袁逢的嫡长子,但是和其同父异母的兄长袁绍相比,不管是人缘还是能力都差了很多。如今袁绍麾下兵精马壮,占据了多半个冀州及其周边,和强势的公孙瓒打了几仗都不分胜负。而袁术坐拥四世三公家族留下的底蕴,却先后被袁绍、吕布所击败,如今虽然割据淮南,手下兵马十余万,但是麾下得力谋士和将领却极为缺乏,因此才屡次厚着脸皮向公孙瓒索要战马和骑兵。

    桥蕤看完信后脸色也很难看,劝道:“主公请息怒!公孙伯珪虽然没答应联姻之事,但是却赠送了不少人马,如此看来双方的联盟关系依旧十分牢固。请恕属下直言,如今吾淮南的局势并不是很好,着实不易再和幽州闹翻啊!”

    公孙瓒在信中婉言拒绝了联姻之事,还隐晦的点出袁潞在蓟侯府中欲对公孙芮行不轨之事,一下子把拒绝联姻的责任推到了袁潞头上。可怜这袁潞先是被公孙续收拾了一顿,一路上好容易才从关靖赠送的侍女身上找回了尊严,哪能想到回来后竟然引得袁术如此大怒。其实这件事主要的错在袁术身上,他既想和公孙瓒联姻得到更多援助,心底里又看不起对方出身低微,因此并未让嫡长子袁耀出马,而是派庶子袁潞前去蓟县。

    袁胤拱手赞同:“桥将军说的极是,主公请三思而行啊。”

    黄猗跟着说道:“袁绍不怀好意,刘备野心勃勃,吕布更是虎狼之徒,吾淮南和这三家都已交恶,唯一可靠的盟友就是幽州。请岳父大人明鉴。”

    袁术心头憋闷,看着跪在面前不停磕头的袁潞,心头无名火起,一把抓起砚台砸了过去:“竖子,滚出去!”

    袁潞被砚台砸在额头上,血流如注却不敢擦拭,行礼后仓皇退了出去。

    “和公孙伯珪联姻之事就此作罢!”袁术叹了口气,揉着额头问道:“尔等说说,如今吾淮南该何去何从?”

    桥蕤率先道:“主公,刘备如今屯兵小沛,陶徐州(指陶谦)已有让贤之意,若是让他顺利掌控徐州,吾等处境会更加严峻。依末将看来,不如主动出击攻打刘备!”

    “仲起(桥蕤字,笔者杜撰)所言有理。”袁术点头赞同,叹道:“贩履小儿(刘备早年曾经贩卖过草鞋)最是擅长蛊惑人心,陶恭祖(陶谦字)也是无脑之人,竟然引狼入室!若是让那贩履小儿得了徐州,想来短期内就能完全掌控局势,荆州刘表和刘备交情匪浅,若是一起来攻,吾淮南危矣!只是吾大军攻打刘备,刘表趁机来袭九江如何是好?”

    袁胤沉吟道:“刘备麾下兵马不足两万,主公派出五万人马前往应该就能大获全胜。”

    “不妥!”黄猗摇头反对,“若是徐州军出城相助刘备,如之奈何?”

    袁术喝道:“刘备,吾必攻之!只是荆州那边到底该如何应对才好?”

    桥蕤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并无良策。

    “主公,阎主薄求见。”正在这时,门外的仆从禀报了一声。

    袁术大喜:“快请!”

    不一时,一个面相威严的青袍文士走了进来,口称主公向袁术躬身行礼。

    此人名唤阎象,字景行,乃是九江郡的主薄,算得上是袁术麾下第一谋士。

    袁术笑着伸手延请:“景行,且坐下说话,老夫正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阎象道谢坐下,拱手道:“属下刚才在门外已经听到了诸位所言,主公,若是想防备刘表,只需向一个人送一封信即可啊!”

    “何人?”袁术急忙询问。

    “呵呵……”阎象微笑着摸摸胡须,反问道:“主公莫非忘记了江东小霸王?”

    “孙策!”袁术大喜,“景行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没错,唯有孙策方能震慑刘表,让他不敢趁机北进!”

    孙策字伯符,乃是长沙太守孙坚之子,最是骁勇善战,被人称作江东小霸王。

    初平二年,也就是两年前,孙坚率军攻打刘表,却中了埋伏被刘表麾下大将黄祖斩杀,其残部被袁术吞并。

    今年初,孙策守孝完毕,北上来到九江向袁术讨要孙坚的旧部,还把传国玉玺质押给袁术另外借兵一万,袁术慨然答应,还额外赠送了良马四百匹,还许诺说只要孙策攻下九江,就委任他为九江太守。孙策轻松攻占九江,不料袁术忽然反悔,让亲信陈纪做了九江太守,又让孙策去攻打庐江太守陆康,还说若是攻下庐江,一定让孙策做庐江太守。不料孙策又是一战而下庐江,袁术竟然再次反悔,让麾下老将刘勋做了庐江太守。

    袁公路如此出尔反尔,孙策岂能继续为其效力?他一怒之下带着麾下将士去了历阳(安徽和州),不再听从袁术的调遣。不过孙策和刘表有杀父之仇,只要袁术愿意给出足够的钱粮,他肯定会顺水推舟攻打刘表。

    “谁愿前往历阳?”袁术按捺住喜悦,询问道。

    阎象起身道:“主公,属下愿意前往历阳,必能说服孙策攻打刘表。不过主公还需资助一些钱粮才行。”

    “准了!”袁术豪迈的一挥手,接着计算了半天,才很肉疼的说道:“送给孙策二百万……四百万钱,粮草两千……嗯,粮草三千五百石。”

    “主公英明,属下即可前往历阳!属下告辞!”

    阎象离开后,袁术走到墙边,看着大地图上徐州的位置,喃喃道:“贩履小儿,老夫大军压境之时,汝会如何应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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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术念叨刘备的时候,小沛县衙书房内的刘备正一脸震惊,看着面前悲痛欲绝的糜竺,惊呼道:“子仲(糜竺字),你刚才说什么?!子方死了?这怎么可能!”

    糜竺悲痛的叫道:“玄德公,此事千真万确啊!子方的骨灰已经被赵云派人送了回来。”

    “赵云?”刘备一怔,急急问道:“子龙信中可曾说子方是如何死的?”

    “说了。”糜竺有气无力的点点头,“赵云说子方夜宿常山镇的时候,恰逢黑山贼前去烧杀掳掠,混乱中子方被杀,赵云的兄长赵风也重伤不起,被送往幽州寻找名医救命。”

    “怎么会这样……”刘备颓然坐下,擦了擦眼泪,喃喃道:“子仲,吾对不起你糜家啊!”

    “唉……”糜竺长叹口气,忍痛劝道:“玄德公休要太过悲伤,子方也算是死得其所。”

    糜竺不劝还罢了,这一劝,刘备反而大哭道:“话虽如此,吾心里一辈子都过意不去啊!子方啊子方,吾还想着与你共享富贵,怎么就这样去了呢?”

    糜竺被刘备哭得鼻头发酸,眼泪也不知不觉掉了下来。糜家家财万贯,仆从数千,但是家中人丁却十分稀少,除了糜竺糜芳兄弟之外,就还有一个妹妹糜兰,如今糜芳一死,就剩下兄妹俩相依为命了。

    这时门外快步进来俩人,当先那人大声问道:“大兄,出了什么大事?”

    这人身长八尺有余,头颅硕大,双眼如环,厚厚的络腮胡子覆盖住了整张脸,正是刘备的结义三弟张飞张翼德。

    后面那人比张飞还要高一些,长髯及胸,面色黑红,双眉上翘飞扬,正是刘备的结义二弟关羽关云长。

    “唉!”刘备垂下头叹了口气,“二弟,三弟啊,糜子方去了!”

    张飞心头一松,心道区区一个商贾死就死了吧。若非看到糜竺也在,这句话就会脱口而出了。

    关羽也觉得刘备对糜家如此看重并不值得,不过还是开口劝了几句,又对糜竺好言安抚了几句。

    张飞一屁股坐下,端起茶杯咕嘟咕嘟喝了一气,这才抹抹嘴问道:“大兄,糜子方怎么死的?”

    “此皆吾之过啊!”刘备轻轻捶着额头,说道:“赵子龙在公孙伯珪账下并不如意,故而吾让糜竺前去接应他来徐州,不料子方夜宿常山镇的时候恰逢黑山军打劫,混乱之中不慎身亡。”

    张飞点点头,对赵云未能来到刘备麾下十分遗憾,他对糜竺的死毫无兴趣。

    关羽却问道:“张燕那厮不是一向标榜仁义吗?怎么会打劫乡民?”

    刘备也大惑不解:“吾亦不知内情,子龙信中未曾提起。二弟,三弟不是在操练士卒吗?为何联袂来见为兄?”

    “这个……”关羽看了看糜竺,欲言又止。

    糜竺心头微寒,自己给刘备送钱送粮不下百万,为了刘备的大业可谓是呕心沥血,没想到在关羽和张飞心中依旧毫无地位!

    “有什么好隐瞒的!”刘备脸色微怒,指着糜竺说道:“子仲乃是吾最信任之人,也是吾最重要之人,任何机密之事都无需对他隐瞒!”

    “多谢主公!”糜竺心头转暖,躬身道了谢。

    关羽脸色凝重:“大兄,探子来报,说吕布粮草奇缺,如今巨野周边甚至以人为食!吕布在陈宫的建议下,准备亲自率领五万大军前来攻打徐州!”

    年初曹操为报父仇攻打徐州,不料吕布在陈留太守张邈以及麾下谋士陈宫的劝说下起兵攻打兖州,曹操只好回军援救。之后双方在兖州对峙一百余日,吕布粮草不济,遂退兵巨野休整,不过他和曹操、袁术一样,始终都对徐州虎视眈眈。

    “啊!吕奉先要来了?”刘备大惊失色,下意识的就想起身逃跑,吕布之勇猛,虎牢关前他可是亲身体会过的,一言以蔽之:吕布虎兕之徒,非人也!

    关羽拱手道:“大兄,巨野至小沛仅仅百多里路,可谓早发夕至,吾等需要时刻提防啊!”

    刘备深吸口气,勉强镇定下来,点头道:“二弟说的是!传令下去,封闭城门,加固城墙,再派人向陶恭祖大人求救!”

    糜竺本想和刘备说一件事,这时也顾不得了,起身道:“玄德公,在下去向州牧大人求救吧。”

    糜家就居住在徐州城内,糜竺又是陶谦亲自任命的别驾从事(官职名,位居众吏员之首,随州牧出巡时另行乘车而得名),由他去向陶谦通报此事最合适不过。

    刘备欠身道:“如此甚好,就劳烦子仲了。”

    “玄德公客气,在下告退。”

    糜竺出去后,刘备终于绷不住了,一个劲的猛擦冷汗。此时他心里已经后悔起来,早知道徐州会被一群虎狼窥视,又何苦离开公孙瓒南下!借助着公孙瓒的势力一点一点积攒本钱,等到时机成熟再自立门户,那才是上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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