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曾安民躺在院子里。
脑海之中浮现着秦婉月在月光之下,如同画卷之中走出来的美。
他的手轻轻摸上下巴,口中喃喃道:
“秦姊姊才十七岁,还没有成年。”
“得悠着点。”
“赛初雪……看着年岁也不大,但考虑到她是徐天师弟子的身份,可能存在长相与年龄不符的情况。”
“长……”曾安民干咳了一声:
“咳咳,暂时不考虑。”
“舅舅!”
虎子跑过来,屁颠的看着曾安民,一脸期待的问道:
“那个黑衣服的阿姨什么时候能再来啊?”
曾安民思路被虎子打断,斜眼看着他:
“不知道。”
“哦。”
虎子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失落起来,他拿着自己的小木剑,撇了撇嘴,显的有些委屈:
“你明天能带我去找她吗?”
看得出来,木剑没有电,不能隔空吹风,对虎子的打击很大。
“做什么美梦呢?我明天还得上课。”
曾安民打了个哈欠:“什么时候有空了再带你去。”
虎子摇了摇头:“我的梦可没有舅舅的梦美。”
?
曾安民皱眉,他看着虎子问:“何出此言?”
虎子盯着自己的手中的木剑:“舅舅今天跟黑衣服的阿姨还有秦阿姨都说在梦里梦到她们了……”
“咳咳……”
曾安民被呛的有些难受。
他有些惊愕的看着虎子。
糟糕!
自己当海王的做法,这小子一直在旁边听着呢!
这事可千万不能被传出去!
曾安民咳嗽了一声,他认真的看着虎子道:
“虎子,舅舅的梦可不能泄露知道吗?”
“为什么啊?”虎子懵懵懂懂的抬头,不解的看着曾安民。
“因为有人还通过这个梦害舅舅。”
曾安民一脸严肃。
“哦。”
虎子若有所思的点头:“谁都不能说?”
“当然!”
曾安民一脸笃定,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要是不想以后再也见不到舅舅,那可千万别说去出!”
“嗯!”
虎子闻言,面上露出心有余悸的面容:“我还想一会儿去睡觉的时候告诉娘亲呢。”
6!
曾安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小子绝对是嘴里藏不住话的货色!
“千万不能乱说,听到没?”
曾安民认真的看着虎子,随后他摸了摸下巴。
觉得也不能一味的打压,咳嗽了一声继续道:
“表现的好的话,过两天我带你去法安寺寻映尘玩。”
“嗯?”虎子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很明显,他对自己那个在法安寺新交的朋友一直都念念不忘。
“好啊!!”
…………
“终于清静了。”
曾安民骑马走在街上。
他感觉身上的重担是真的卸下了不少。
黄元皋一案结束之后,朝廷对江国与妖族采取什么政策那跟他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白子青也因为此案坐稳了北提都的位置,从暂代变成了新晋。
老爹在朝堂之上的局势也稳定了不少。
而他,终于可以安静的享受二世祖的身份带来的快乐了。
“哒,哒,哒。”
马匹行至国子监的大门。
曾安民一眼便瞧见了东张西望的柳弦。
“权辅哥哥!你终于回京了!”
果然,柳弦在看到曾安民之后,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他直接从大门处快速移动而来,还未等曾安民说话,便伸手拉住了曾安民的马缰。
为其牵马。
“是有些日子不见了。”
曾安民去两江郡前是对国子监告过假的。
去了十几天才回来。
“想死弟弟了。”
柳弦对着曾安民大吐苦水:“这些日子前来拜访哥哥的学子又变多了。”
“我都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们打发走。”
“呵呵。”曾安民翻身下马,将马匹拴好之后,与柳弦并肩朝着学堂而去。
“这些日子不见,可有什么长进?”
曾安民脸上露出笑容问道。
柳弦羞赧的挠了挠头道:
“得权辅哥哥的福份,如今我的“书”之一道已经入道,只差突破六品便能水到渠成的凝聚法相进入五品了。”
“哟呵?”
曾安民愣了愣。
他倒是真没想到柳弦这小子居然能悟得“书”之一道。
“你小子行啊!”
曾安民在他的肩膀之上拍了拍,目光之中全是赞扬:
“不愧是十六岁的会元之才!我还没见过谁的儒道天赋比你强呢!”
“哥哥谬赞。”柳弦嘴上是这么说,那一对鼻孔都快翘到天上,嘴角也咧的极为夸张:
“只待下次春闱,弟弟我说什么也得搏他个状元之名,才不给哥哥丢人!”
“哈哈!”
曾安民哈哈大笑。
这小子真会说话!
人是油嘴滑舌了点,但怎么跟他待在一块就是如沐春风呢?
“不过……唉。”
柳弦面上稍有苦涩之意,面色之间展露了一抹愁容。
“怎么了?”曾安民眉头挑起。
怪不得这小子专门在大门口等着自己,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
“没事。”柳弦故作逞强的摆了摆手。
“没事就行。”曾安民的眸中闪过一抹笑意。
在这跟我装?
果然,在他说完之后,柳弦的脸色轻轻一僵。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曾安民看着他这副样子,险些没笑出声。
跟少爷我欲擒故纵?
快玩去吧!
“咳咳。”
柳弦赶紧舔着脸追上曾安民,面上露出凝重之色:
“权辅哥哥可曾听说过望仙居?”
曾安民一愣。
随后眨了眨眼睛抬头,有些迟疑道:“是有些耳闻。”
“唉!!”
柳弦长叹一声,他眼中满是苦涩道:
“望仙居发家于江南,其东家原本是江南第一船商金太平的沈君。”
“短短半年时间望仙居已经火遍整个江南。”
“然后呢?”
二人此时已经来到课堂之间。
今日曾安民算是来的早的,故而堂间只有寥寥数人。
柳弦坐在曾安民后面,声音之中带着惆怅道:
“也不知这望仙居施了什么妖法,他家的厨子做出来的饭菜不仅可口,而且更为鲜美,甚至不仅是饭菜,就连汤都极让人流连忘返。”
“说实话,我与父亲尝过望仙居的饭菜,他们做的那种鲜美我们良友商会的厨子也能做出来,只是所需要的成本极高,一道菜甚至需要两只活鸡来提取鲜味。”
柳弦说到这里,脸色已经是苦涩至极:
“最近更是有传闻,沈君那厮已经不甘于只将望仙居坐于江南,还要往我们北边发展。”
“往北发展,说的好听,接下来他第一步动作肯定是在京城开分楼,再以京城为中心,朝着四周辐射而去。”
“我良友商会一心为民,在前几年的水灾旱灾出了不少血,如今布行,粮行以及街铺子行当都是在勉强维持,只剩下京城与周围八郡的酒楼还算盈利……”
“这望仙居一来,哪里还有我良友商会的活路啊……”
柳弦说到这里,脸上甚至已经变的委屈起来。
曾安民挑了挑眉。
这柳弦看得出来是有备而来。
表面上是在诉苦。
但暗地里应该是已经将沈君给查的明白了。
曾安民眯着眼睛,盯着柳弦。
此处无声胜有声。
果然,被曾安民盯了一会儿。
柳弦面上的苦意也逐渐消失,额头之上开始流汗。
面上的表情也变的极为心虚。
“沈君的底细,你摸明白了?”
曾安民看到柳弦心虚的模样之后,眉头轻轻一挑。
“什么底细?”
柳弦面露茫然。
“别跟我打哑迷。”曾安民睥睨了他一眼,眸中闪过一抹冷色:
“金太平背后的靠山,我不相信以良友商会的底子查不出来。”
柳弦听到曾安民的话之后,也不敢再说那些有的没的。
他知道,自己的心思被权辅哥哥给猜到了。
“权辅哥哥果然心思绝伦。”
柳弦苦笑的厉害,心虚道:
“传闻之中,金太平沈君,背靠曾公。”
曾仕林,如今已经不少人都唤其曾公。
老爹的地位与实力也配得上这样的称呼。
“哼。”
曾安民冷哼一声。
金太平属于是拉虎皮扯大旗。
老爹可从来没有说过他是金太平背后的靠山。
但,也没否认过。
“但权辅哥哥,江南之地,我良友商会的手还伸不过去。”
柳弦这是给曾安民透底了,他苦笑道:
“这也只是听说,至于到底是真是假,弟弟今日之所以与哥哥说这个,其实就是想探探口风。”
说到这里,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
“若是假的,家中长辈定会使在见不得人的勾当,让沈君的望仙居在京城开不下去。”
“但若是真的……”
柳弦抿了抿嘴:“也只求哥哥给良友商会留条活路。”
……
曾安民没有开口。
他只是眯着眼睛思索。
良久之后,他抬头淡然问道:
“你说现在的良友商会只是在勉强维持?”
在他的印象之中良友商会身为天下第一商会。
就算是经历了水灾旱灾,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放了不少血。
就算是伤筋动骨,那么大的体量,怎么可能只是勉强维持?
柳弦叹了口气:“家中的产业我也只是偶然听父亲说过一二,具体如何确实不清楚。”
“嗯……”
曾安民摸了摸下巴,过了一会之后,他缓缓抬头道:
“这几日沈君应该会来京中一趟,他来了之后我让他去柳府拜访你父亲,若是有合作的可能,金太平与良友商会未尝不能皆大欢喜。”
“真的?!”
柳弦的眸子猛的投出极为惊喜的目光。
“嗯。”
曾安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点头。
看到曾安民如此这般。
柳弦狠狠的一咬牙,他左右看了看,用极小的声音道:“既然哥哥对弟弟如此真心,那弟弟也不瞒着哥哥了。”
说完,他趴向曾安民的耳朵,声音极低道:
“其实据弟弟所知,良友商会某些产业的背后,其实是长公主的耳目。”
?
曾安民听到这话。
眸子有些呆滞。
不是,我就一个平a你怎么大招闪现都交了?!
这么重要的辛秘是我一个外人该知道的吗?
“咳咳。”
曾安民瞥了柳弦一眼:“你怎么什么都说?”
柳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凝重无比:
“有些人喜欢把宝押在横空炽热的太阳之上,但有些人则是更喜欢极深处还在酝酿的星辰。”
柳弦的声音极为认真:
“权辅哥哥,不管您信不信,自从见到您的第一面起,我柳凤年就知道,这辈子是死是活,跟定哥哥了!”
“家族产业不重要,以后哥哥若是能位极人臣,十个良友商会也比不过哥哥指甲缝里扣出的一点灰。”
这突如其来的深情告白给曾安民整的有些不自信了。
“嗯。”
曾安民深深的看了一眼柳弦。
怪不得这小子能在十六岁的时候就能成为会元。
别的不说,光这一双眼睛看人的眼光,就不是一般人能媲美的。
说起耳目。
曾安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自己也是时候建立属于自己的情报系统了吧?
老爹既然让自己参加科举。
那么以后肯定是要进入官场的。
进入官场光有老爹的照拂可不行。
自己必须要有自己的力量。
他瞥了一眼柳弦。
此时的柳弦目光极为火热的看着自己。
这小子那油嘴滑舌的劲……
以后想办法让他去礼部做个外交使臣应该挺有意思的。
……
“江国东方教勾结妖族,残害我大圣朝官员!”
“这一仗必须要打!!”
“不打不足以平民愤!!”
“真以为我大圣朝好欺负?!”
“那江国女帝着实可恶!”
“可恨我如今只是区区学子,他日若有机会,必将踏平万妖山,收复江国!”
“……”
坐在国子监的座位之上。
曾安民听得最多的便是学子们的愤愤不平。
他们身在底层,心中仍有报国之心。
不过在曾安民看来。
这完全就是嘴炮形选手。
对此,他没有丝毫看法。
秦守诚自昨日去了一趟尚书第后,今日开始便没有在国子监中出现。
一连两天,曾安民都没有见到秦守诚的影子。
问秦婉月,秦婉月也不清楚。
朝堂平静。
四野安稳。
曾安民从秦守诚的消失来看。
他能隐隐感觉到,大圣朝,真的要出兵了。